按馬萬里的話說現在真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也不知道馬叔現在怎麼樣了,想到被活活吃掉的痛苦,趙彪倒寧願此刻馬萬里被撞暈後不要醒來。好在那邪物舔了一會兒後東嗅西嗅了一番,慢慢地又從趙彪身邊挪回,聽聲音似乎又鑽回了出來的地方。
趙彪這才緩過勁來叫了一聲阿彌陀佛,心想真是撿回來一條命。仔細聽聽洞下再沒有異常聲響,這才壯起膽喊了一聲:「馬叔,您沒事兒吧?」
半晌,馬萬里哼了一聲,顯然才從昏迷中醒來。趙彪放下心來,笑道:「馬叔您一定不相信,剛才……」話沒說完,忽然一聲猙獰的咆哮,趙彪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棉軍鞋,想是那邪物從洞下探出頭來,咬住自己往洞裡拖去。
趙彪慌忙伸手亂撈,但空蕩蕩的石地哪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那邪物的力氣又大得出奇,一眨眼趙彪半截身子就給拖了下去。趙彪慌忙將兩臂張開,五指正好抓住石板邊沿,才稍稍停住下滑的身體,慘叫道:「馬叔,救我,救我啊!」
迷迷糊糊的馬萬里被趙彪的慘叫刺激地打了一個激靈,騰地坐起身來,眼前一片漆黑,只顧趴下身循著聲音邊爬邊亂摸亂撈,一把正好抓住趙彪的手指頭,慌忙使勁往上拔。可是洞下力道忽然加大,趙彪叫都沒來得及再叫一聲,哧溜便被拽了下去,拉得馬萬里空空的五指差點兒脫臼。馬萬里一下往後滾了好遠,只覺得背後壓著什麼東西硌得痛,一摸卻是趙彪早前掉在地上的手電筒。摁了幾下也沒有光出來,顯然是被摔壞了。
馬萬里玩兒命地擺弄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光發出來,氣得狠狠地將電筒甩了出去。咣的一聲一道強烈的光柱從摔在地上的電筒中發了出來,馬萬里一看一顆手榴彈正滾在自己旁邊,連忙抓住揣在腰後,撲住電筒左右一照,趙彪竟已不見了身影,要不是半分鐘前趙彪的哭喊還不停在自己耳邊發著幻聽,他幾乎懷疑就是一場噩夢。
馬萬里看著趙彪消失的石板缺口處黑黝黝的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往後退了退,愣愣地發呆。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忽然瘋了一樣大叫:「把我的娃還回來啊!」一把握住手榴彈連電筒抱在胸前,助跑幾步撲通也鑽下了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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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寧寺塔上黎陌阡在回想當年分手的那天,雪花落在禿禿的櫻花樹枝頭的時候,他拒絕了安倍秀寧的父親——安倍家主的約見,落雪中安倍秀寧打著傘默默地將黎陌阡送到了碼頭,黎陌阡一再叮嚀安倍秀寧早點兒回去,也千萬不要想著到華夏來尋找自己,因為……
渡輪邊已經哭成淚人的安倍秀寧慢慢放開了黎陌阡的手,紙傘被寒風捲入空中越飄越高,最終跌入翻騰的海浪中。白雪紛飛中黎陌阡轉身走向渡船的台階,聽見身後安倍秀寧的哭喊:「陌阡君,讓我為你獻上一曲俳舞,請你記住在倭國的彼岸永yuǎn有一個人在等著你。我此生不會踏上你的國家一步,但希望你有回心轉意的一天,能再次到這座碼頭來接我。」
黎陌阡閉上眼仿佛看見十一年前隨著輪船離開碼頭,安倍秀寧穿著白色和服翩翩起舞的身影越來越遙遠,安倍秀寧吟唱的那首悽美纏綿的俳句依然迴蕩在耳邊,那是皇室祭祀時必有的幸若舞中的一段:
人間五十年,看世事夢幻如水,與天相比,不過渺小一物,常思人世漂流無常,譬如朝露,映水中月。
剎那繁華瞬間即逝,浮生幻夢,嘆息如煙,任人生一度,無如菩提樹下,入滅在即。
當回憶的歌聲消失在巨大的汽笛聲里時,黎陌阡擦去眼角的淚水,看到的是拼命求饒的壽老人那惶恐醜陋的麻臉,心裡不禁一陣厭惡,但還是揮手阻止了怒氣衝天的和尚們,低聲問道:「說吧,你怎麼知道秀寧的名zi,她現在在倭國怎麼樣?」
壽老人急急道:「我告訴你,我可以全告訴你。不過你一定要保證我的安全!」黎陌阡搖頭道:「你自己作孽太多,冤有頭債有主,我不能替別人承諾。」壽老人叫道:「你是城裡最高指揮官,他們肯定會聽你的話的!」
和尚們互相對望了幾眼,雙手合十道:「黎師長,您和臧參謀的救命之恩,我們沒齒難忘。若是您有什麼苦衷得留下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性命,我們定當遵命。」黎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