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林如海不再把林昭當孩子看待了。
即使和清客們飲酒,也時常帶著林昭過去。
事實上這在大戶人家也算尋常,主人請客,一般都會讓自家兒子出來待客,早點熟悉這樣的套路,以便將來承擔家族事務,結交人脈。
其實林如海這次赴揚州上任,身邊請的這些清客也都是有本事的,只不過科考不利,擔任不得高等官職,又不甘心委身下吏,所以便與在熟人的引薦下,做了高級官員的幕僚,希望有朝一日能憑此機會直上青雲。
這一天,福船抵達安慶府,大傢伙放了一天假,相約去安慶府玩耍,連林如海都動了興致,帶著賈敏與黛玉,雇了一輛車,有三個供奉陪著,下了船。
卻有兩個清客,一個供奉留了下來。
林昭想了想,也留了下來,吩咐廚房備了一些酒菜,請了三人過來,一邊欣賞安慶府的湖光山色,一邊暢所欲言。
喝了幾杯酒之後,眾人也都來了興致,沒過多久,林昭便看出這一個叫張萬年的清客委實是個人物,只在談笑間便掌控了主動。
酒桌上的話題倒有大半是他挑頭,時而妙語連珠、時而葷而不穢,卻又處處給另一位清客陳揚留下顯擺的餘地,還把一頂頂的高帽戴在林昭頭上,偏偏言辭間還不見多少阿諛奉承、伏低做小之態。
這也就罷了,要知道自宋明以來,因為科舉制和文官制的成熟,武人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
林如海的身邊的那幾個供奉雖然是皇族差役,但是面對文人的時候總有一種不如的感覺。
但這張萬年言語之中,竟然也照顧到那個叫李隆的供奉。
這個張萬年笑談之中,其分寸拿捏之老道,實在是令人嘆服。
更兼這張萬年對官場、民生、時弊的見解,也都有些獨到之處,可見他不僅僅只善於交際,胸中亦有一番丘壑。
林昭回憶重生以來見過的官吏,似乎沒幾個比得過——事實上他為了使道心圓滿,一直讓自己沉浸在與年齡相符合的情況,也沒怎麼見過大官。
「林世兄。」
張萬年對林昭道:「那日你暢遊長江之後的即興而作,雖只有半闋,可是卻充滿了豪情逸興,令人欽佩不已,只怕千載之下,只有蘇辛方之詞方能與之對比。以世兄這份才華,日後下場考試,只怕雛鳳清於老鳳聲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頭,一臉的讚嘆,似乎是發自內心。
林昭哈哈一笑,臉色坦然接受。
原來林昭心中品評張萬年之時,張萬年又何嘗不是在稱量林昭?
此時宴上四人,張萬年固然掌控了主動,哄的陳揚、李隆如牽線木偶一般,隨他言辭起舞。
但林昭卻如一枚溫玉一般,輕鬆自如自守一番天地,論及民生、政事更是言之有物,全不似時下讀了幾本書的少年那等誇誇其談。
這般年紀、這般人物,又是高官子弟,家世淵源,用『前途無量』四字來形容,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因此張萬年不禁也生出了三分欽佩七分敬才之心,故而有此一說。
林昭聞言一笑,正待開口分說,旁邊李隆卻開口道:「張先生,你說別的,我也不懂,不敢插話,但若說道世兄才華,我卻覺得世兄允文允武,雙相輝映,要知道暢遊長江者不知凡幾,可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游速快若飛鳥者,只怕當世無二。足以可見世兄真氣充足,便是走武官一途,也能展翅高飛。」
「哈哈……,李先生說的極是,世兄翩翩少年,怎麼樂意在案牘上消磨時光?」
張萬年不輕不重的在自己腦門上一拍,哈哈笑道:「怪我、怪我,文武雙全,少年英傑,前途遠大,我卻只想著文官案牘——罷了,我且先自罰一杯謝罪!」
這頓酒一直喝到太陽西下,其他人陸續回來。
這陳揚和李隆有才情,但酒量低,被張萬年和林昭一大一小倆狐狸的操弄下,喝的酩酊大醉,林昭與張萬年叫來僕人,將他倆抬回了住處,便也搖搖晃晃的出了二樓餐廳,走到甲板上,並肩而立,一起遠眺這湖光山色,赤日雲霞。,風言醉語的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
其他人回來,見到一大一小倆醉鬼在觀景,自然懶得理會。
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