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寺始建於哪朝哪代,現在無人得知,也無處考證,但寺門外的一棵桂花樹,樹幹粗壯,三人伸展臂膀未必能合抱,樹冠覆蓋區域極廣,據說有一千多年樹齡了。藏經寺內有一藏經樓,樓雖不大,樓里所藏經卷,卻數量驚人。前清光緒二年,有一夥棒客,不知從哪裡聞聽,說藏經樓里有幾本南宋孤本刻版佛經,價值不菲,便想偷盜出去換錢。可棒客頭子不識字,更不懂啥孤本啊刻版啊之類的知識,倒是一位樂州城東的落魄秀才,與棒客頭子達成一致,相約去盜佛經。說來奇怪,那天晚上,原本好好的天氣,可當一夥棒客接近藏經寺時,天氣突變,狂風暴雨,說來就來。更為驚奇的是,棒客頭子和秀才剛走到那棵桂花樹跟前,一道閃電劈斬過來,兩人頓時變成了火人,最後,被燒成了兩團焦炭!自此之後,再無人敢打藏經寺的主意,藏經寺的香火也愈來愈旺。
今年之大旱,前所未見,赤地千里,餓殍遍野,白骨累累,慟哭淒淒。許多老人便常念叨,說這是天地之間孽緣所致,孽緣積滯,蒼生罹難……盧嚴氏篤信佛祖,懷悲天憫人之心,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憂心禱念,漸生憔悴。後來,有香客建議她去藏經寺誦經十天,消解孽緣,祈願天降甘霖,亦算普度眾生矣。
毛蛋將馬車在桂花樹旁停好,扶著杏兒剛下了馬車,一位僧人便從寺門背後閃了出來,對毛蛋和杏兒施了一禮,「兩位施主,樂州盧家感念蒼生,要在寺內誦經祈雨十日,進香祈願,拜佛施供,求籤卜占者,皆須避退,萬望順念。今兒是第九日,明兒還有一日,兩位施主後天再來吧!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毛蛋頓時一愣:乖乖,後天再來,如何了得?黃花菜都涼成冰渣子了……正想爭說細情,杏兒卻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並朝他努努嘴,他順著杏兒指引的方向看去,原來,鬼靈精怪的禾巧,已經在藏經樓上看見他們了……
禾巧從寺里出來,三人在馬車後一番商議,末了,禾巧沉思一番,說:「你們倆現在趕緊回去,越快越好,別讓夫人看見!回去以後,先還了馬車,杏兒走後門進,毛蛋直接去石牌樓,協助魏伙頭放粥便是,別讓旁人看出你們來過藏經寺!救人的事兒,我自有辦法,你們就放一百個心吧……」
禾巧之前常隨夫人來藏經寺進香,這一回,又在寺內常住,寺內僧人全都認識她了。這姑娘靈性十足:有眼力,別人未曾看見的活兒,她能立刻看見,並幹得漂漂亮亮,處理得妥妥噹噹;會說話,不該說話時,一個字兒也不亂說,必該說話時,說得入情入理,中中正正,令聽者無不欣賞讚許。就連藏經寺的老方丈都誇讚禾巧說,這位小施主,慧根淨極,處身紅塵萬丈,實則法門無極,看似去廟堂天涯海角,而其佛性率真,品悟玄深,卻是入佛心至里至透呀……
夫人聽見方丈這般誇讚禾巧,心中愈發喜愛禾巧,方丈誇了禾巧,實則是誇了夫人的眼光啊:當初,夫人在一大群入府的丫鬟里,一眼便挑出了禾巧。
禾巧看著毛蛋駕車遠去,站在桂花樹下,閉了眼睛,一番冥思默想:還好,夫人今兒誦經所坐的位置,坐南朝北,恰巧不會瞥見毛蛋和杏兒的來去行跡……想到這裡,禾巧睜開眼睛,吁了一口氣,從桂花樹上折下一截細枝,在手裡捻來捻去……
禾巧走進寺里,幾步走入「忘空」小禪房,取來筆紙,顧不上研墨,只將筆尖在舌頭上輕輕一舔,寫下一張小紙條,捏在手心,又在銅盆里照了照,確認自己嘴巴上沒有留下墨跡,方才走了出來。此時,寺內僧人多在「致覺」大禪房裡習靜,壓根沒人留意禾巧。
今天,夫人在藏經樓里誦吟的是《金剛經》,主陪誦的僧人是覺遲。這位覺遲和尚,剃度已久,佛學精深,但他心多執念,禪機欠巧,用老方丈的話來說,便是「入定初易,入禪淺乏,由表入象疾,自象出表徐,化融之機,終是差矣……」因而,方丈特地安排他來陪誦《金剛經》,意在要他好好參悟《金剛經》之第二十五品《化無所化分》。
閒暇之餘,禾巧常與覺遲聊天,覺遲以佛理來參悟萬理,而禾巧以常理來詮釋禪理,雖然有時候說得有些偏頗、跑題,言語也不乏滑稽,但情理之下,多有巧機,觀念之間,呈示慧心,令覺遲屢屢不能說服。有一次,兩人在「含生塔」下,就一個「圓」字,又起論辯,從「圓融」、「圓覺
第六章 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