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御書房裡批閱摺子,黃公公於一旁侍奉筆墨。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片刻,皇帝御筆一頓,道:「朕聽說秋連赫家的長子與壽王家的么女議了親。」
黃公公應道:「好像是有這回事。」
朝中臣子議親是件往來正常的事,只要不是皇帝御賜婚姻,皇帝通常都不會幹涉。
皇帝道:「壽王長女嫁了禁衛軍統領,如今么女又嫁將軍之子。」頓了頓,又不明意味道,「壽王對這朝中武將可真是偏愛有加。」
黃公公溫言溫語道:「老壽王已多年不涉朝政,如今閒養在家,子嗣又單薄,自壽王世子夭折後,膝下就只剩兩女,他便是有心,也再生不出第二個世子。」
黃公公的話,也正中皇帝心頭所想。
若不是壽王府將來沒有世子繼承,皇帝又怎能容壽王府先後兩位郡主都嫁與武將為妻。僅有的女兒便是嫁出去也是潑出去的水,久而久之就成了別人家的人。
想必壽王也知道皇帝沒有這樣的顧慮,才敢議這門親事。
如若不然,親王之女先後與武將聯姻,對於生性多疑的皇帝來說,這可是忌諱。
皇帝繼續批閱奏摺。
他雖沒有干涉這門婚事,但儼然是上了心的。
說起壽王的兩女,大女名殷淺淺,已經嫁與禁衛統領為妻多年,育有子女,暫且不提;而么女名殷繡繡,乃是壽王老來所得,因而壽王夫婦十分疼寵,可以說是在千呵萬護中嬌養長大的。
殷繡繡的出身無可挑剔,皇室中人,而且輩分還高。加上她容貌秀麗,才情雖比不上同齡京貴小姐們當中的謝初鶯,在京里也是頗出挑的。
這日,殷繡繡與閨友相約逛街,逛累了便在臨近的一家茶樓里品茶聊天。
幾位小姐一坐下來,難免要討論起殷繡繡與秋小將軍之間的婚事。
茶樓小二送了茶進雅間後便退下了。
房中自有婢女給自家主子斟茶。
其中一位小姐便開口問道:「繡繡,你與那秋小將軍的婚期可定下了?」
殷繡繡喝了一口茶,道:「昨日剛定下的。」
好友便從旁笑道:「那往後,等你成了親,也就不能再像現在這樣與我們一同上街了。」
殷繡繡道:「有什麼不能的,我想上街也還是照樣能上街。」
「那秋小將軍長得如何?你對他可滿意?」
秋珂尋常多數時候都是在軍營里走動,與京中那些世家公子不同,少有在小姐們眼前出現。
因而有的小姐沒見過他,亦或是見過卻對他並無什麼印象者,大有人在。
殷繡繡眼光極為挑剔,道:「他也就一般吧。我嫁給他,算是下嫁了。」
「那你為何還願意嫁呢?」
殷繡繡笑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像我們這樣出身的人,若還指望著高嫁,這京里有幾個兒郎配得上咱們的?唯有下嫁,到了夫家,便只有我吩咐差遣他們的份兒,夫家的人是萬萬不敢有什麼意見的。便是他秋珂,也只能對我唯命是從。」
同坐的小姐們不由掩嘴笑,道:「這些歪理,也就你說得出。」
殷繡繡把玩著茶杯,又道:「那秋珂規矩是規矩,可到底是武家出身的,還指望他像那書香世家的公子那般文雅翩翩、學識淵博麼,說到底也不過是莽夫蠻牛一個,只會舞刀弄槍,若是讓他吟詩作對只怕他連個一字半句都嚼不出來。所以說麼,這武家的兒郎和文家的公子,是根本沒法兒比的。」
明雁君從校場回來,打馬走在街上,正好自那茶樓雅間的窗下經過。
明烈的日光烘烤著長街,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烤得懨懨的。日頭下的行人甚少,兩邊的鋪子也顯得比平時安靜。
明雁君原本沒打算在街上停留。
可她打窗下經過時,隱約聽到小姐們的歡聲笑語,依稀夾雜著「秋珂」這兩個字,躍出窗外,恰好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她勒了勒馬,馬停下來,往屋檐窗下的地方靠了幾步。
傾斜的日光能照到她一半的身子,故她一半晾在陽光里,一半籠在陰涼里。
誰也不知她在那裡究竟停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