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淵跟道影子似的,從蕭倩儀眼前一晃而過。
要說宇文玦性子冷,那麼他這個侍衛就是脾氣怪,成日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瞧著謙卑恭順,實則拒人千里。
蕭倩儀兀自哼了聲,徑直走向太醫令,欲從他手中接過沉甸的藥箱。
「老大人,我幫您拿吧?」
太醫令撫著花白的鬍子,搖頭笑著婉拒:「多謝女郎好意,這老夥計我得隨時瞧著心裡才踏實。」
醫者有醫者的習慣。
蕭倩儀也不勉強,讓開路。
等幾人走開幾步,蕭景南才拉過她的胳膊,放低聲音奇怪道:「我以為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你對殿下應是改觀了,怎麼還是這般無禮」
蕭倩儀輕抬下巴,撇撇嘴,眼睛望向遠處:「誰說改觀了?逃兵就是逃兵,叛徒就是叛徒。」
蕭景南往左右瞧瞧,再笑眼看她,目光炯炯,顯然是不信的。
「宮變那日不是殿下將你從宇文琪手裡救出來的嗎?事後你是怎麼跟我說的?」
蕭倩儀語塞,目光閃爍,極不自在。
她收回視線,微微垂下眼,口中卻是一步不讓。
「阿兄是要找我鬥嘴的?」
問完又覺失言。
「阿兄只當我沒說!」
自己又不是那些刁蠻的、要人哄的嬌女郎,哪裡會像她們一樣耍小性子、鬧脾氣?
她只是氣不過宇文玦不把他們兄妹放在眼裡,不尊重銀岳府罷了
蕭倩儀抿了抿唇,卻見蕭景南眼睛像釘在她臉上似的,盯著她使勁兒瞧,很是羞惱地拂開他的手,轉身就朝朱紅大門去。
蕭景南知曉她的脾氣,望著她的背影搖頭一嘆,兩步追上她,不再繼續這個問題,斂了笑意,嚴肅道:「以後私下裡阿兄隨你如何說,只是——」
蕭倩儀扭頭,本想瞪他,但對上他包容的目光,又越發覺得落了痕跡,便放軟態度:「阿兄放心,我知道的。」
蕭景南見她如此,微微蹙起眉,心底並未因她的鬆口而鬆緩,反倒越覺得不安。
臨行前,父親將他叫到書房,將上皇帝的密函交予他看,也是在那時他才知曉,上皇帝有意將小妹指給齊王。
齊王宇文玦,他不了解,但陸修,他可一點兒不陌生,只聽傳言便是複雜,更遑論其早已娶妻納妾,在他眼裡,即便真是孝仁皇帝之子,亦是
因而,私心裡,他反對這門親事,幸好父親也沒有明確答應上皇帝,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直至來到洛安,小妹知曉親事,嚴詞拒絕,亦在意料之中,可她態度上屢屢不敬、存心冒犯殿下,實在讓他覺得頭疼,比起從前,她的言行舉止是有些反常的
只是這反常,叫他有些看不懂。
蕭景南只在原地逗留片刻,便與蕭倩儀一前一後邁入府邸。
天寒,花廳里,黃釉小風爐中的火炭燒得紅彤彤的,案几上一方三足鎏金銅香爐,飄散出裊裊幽香,飄蕩在空氣中,聞著清冽甘甜、淺淺淡淡。
說是來幫忙,實際也沒什麼好讓他們做的。
宇文玦坐主位,餘下人依次落座,蕭倩儀同往常一樣,挨著蕭景南。
王府占地極大,花廳也寬敞,即便一路行來,家丁婢女往來不少,可不知為何,她依舊瞧著空落落的。
蕭倩儀打量著內室布局,期間公孫敘與蕭南景話多些,太醫令時不時插上一兩句,氣氛倒也不冷。
唯宇文玦與她幾乎不言語。
蕭倩儀環視四周的目光,經過某一處,略略停了一下。
宇文玦臉色很白,他平時本就話少,身體不適時更是緘默不語。
蕭倩儀移開視線,相處這麼久,又總聽太醫令在旁邊叮囑,他的傷,她多少也知道些,雖然基本癒合,但每逢天氣有變,傷口還是會難受,叫人坐立不安的。
她輕輕抬眼,往主位上看一眼,今日落雪,估摸著應是舊傷疼痛。
阿父昔日跟隨上皇帝出征時,亦落下過舊傷,陰天裡是遭不完的罪,她恍惚記得似乎是有一種什麼藥能緩解的。
第315章 雪山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