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出含光殿,胃裡一陣翻騰,梁婠忍不住乾嘔起來。
自從挑破有孕一事,她也不用再強忍著突然湧上來的噁心,更不用再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發現。
沅芷急急將手中的瑤盤遞給崔皓,再一邊幫她輕輕拍著背舒緩,一邊將袖中的香囊塞進她手裡。
「娘娘快嗅一嗅,聽太醫講這徘徊花香抑制孕吐效果很好。」
懷孕前三個月,孕反總是較為嚴重的。
梁婠彎著腰,緩了許久,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直起身。
水汪汪的眼睛彎了彎:「不妨事,我這已經算是輕的——」
說到這,梁婠握著手中的香囊,往崔皓那看一眼。
想當初馮傾月懷孕的時候,吃什麼吐什麼,闔府上下的人圍著轉,絞盡腦汁做吃食,生怕虧待了他們母子。蘭陵公主不放心,更是專門從侯府撥人過府照顧,君姑與崔皓護得跟眼珠似的,要星星不敢給月亮。
畢竟是侯府娘子所出,又是崔氏第一個孩子,自然是極為重視的。
說來可笑,她好意做了這徘徊花的香囊送去,卻被君姑與侯府的嬤嬤當眾絞開檢查,更責令以後不要再送任何東西,只恐她要加害馮傾月與肚子裡的孩子。
馮傾月見狀,委屈得不行,掉著眼淚,只說並非她本意,也是身不由己。
自己真還就傻了吧唧去安慰人家。
與其成為梁誠的工具,不如成為他們的工具。
如何都想不到,這會是從她視為朋友嘴裡說出來的話。
梁婠一想到過往,搖頭直笑,人犯傻的時候,怎麼可以那麼傻?
她收起香囊,淡淡道:「走吧,主上還等著。」
沅芷應聲,攙扶著她。
崔皓從頭到尾都不出一聲,捧著瑤盤躬身等在旁邊。
高潛明知前世她與崔皓是夫妻,現在將他閹了,看著她與旁人有孕生子不說,還得時時在跟前伺候
有沒有噁心到旁人不知道,反正是將她噁心的夠嗆。
梁婠掃崔皓一眼,這便是高潛那日跟她所說的打賭。
不以任何為要挾的前提下,人是會選擇活著受罪,還是選擇死了解脫?
很明顯,崔皓選擇了前者,這不算意外,意外的是,馮傾月寧願去當營妓
高潛在這上面的做法,倒是同從前一樣。
至於馮傾月會如此選擇,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有活著,才有報仇的可能。
梁婠垂眸,還是找個機會,殺了吧。
如果是從前,她只想不計一切代價將他們都殺了,最後再赴死,可現在,她有了他們的孩子,除了報仇,更重要的是如何保護好孩子,陪他一起好好活下去。
梁婠還記得,那日去豫章公主府參加端午宴,回府的路上,她好奇問陸修,他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將馮傾月與崔皓殺了,為何沒下手,一直留著?
陸修說,在想清楚前,且留著。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陸修所說是何意。
他不止一次問過她,報仇之後要如何
他屢屢阻攔她,從來不是顧忌高潛的生死,只是不想讓她做玉石俱焚的傻事。
他想要她活著,她也一樣,只想要他活著。
可惜,他——
梁婠腳下的步子一頓,輕輕蹙起眉頭,詔獄那天,高潛拿出香囊和束髮,她便以為找到陸修的安葬之處,那骨灰定是陸修的。
可現在細細一想,似乎不對。
要知道,當日裝進佩囊里的,除了香囊和束髮,還有元少虞的書信,和陸氏的牡丹印
高潛若拿到佩囊,看到那封信,必會知道在太極殿給他的是假的,是她仿寫的。
可他只拿出香囊和束髮,這究竟是他藏得深,還是——
倘若自己都知道偽造一個墓,那麼北周是不是也會考慮到這點?
如果是這樣,真的墓又在哪裡?
沅芷見梁婠停了步子,奇怪看她:「娘娘還是很不舒服嗎?」
梁婠輕輕點頭,不舒服是真的,但並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