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一點點散盡,南城宮逐漸沒入夜色,白日裡的奢華與靡麗皆在此時偃旗息鼓,再難窺探。
在天黑透之前,梁婠看到遠處的空地上有幾個侍衛牽著馬匹,後面緊跟的兩人似乎還拖著什麼東西,軟塌塌的。
她眯眼仔細一瞧,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後脊直發涼。
玄雀樓是整個南城宮最高的樓宇,夜裡的風很大,站在扶欄邊,風就灌進袖子,將她吹了個透。
起初,還以為是高潛明日要離都,臨行前有什麼事要與她交代,結果卻是帶她來了這兒,來之後又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看暮色,再無其它,她也只好靜靜站著等。
可現在
「為何非要現在殺他?」
梁婠撐著扶欄,轉過頭蹙起眉忍不住問:「陛下明知他對妾來說尚有用處——」
「留著終是個禍害,倒不如死了放心,」高潛捏住她的手腕,眼裡冷光內蘊,眉眼彎出淺淺弧度,落在人眼裡似笑非笑的。
「這是孤送你的封后禮物,喜歡嗎?」
也只有他會拿殺人作樂子、當遊戲。
梁婠無言以對,本想將崔皓留作刺向太后的那把刀,看樣子是沒可能了。
「早知他死得這麼草率,又何必留那麼久?」
梁婠的視線跟著遠處的人影移動,崔皓像一截廢木頭被丟地在空地上,另有人拿了麻繩一圈一圈地纏他的手腳,再分別系在方向不同的馬匹上。
看來高潛在含光殿並非無緣無故跟她提崔皓的,根本是提前準備好,只是告知她一聲罷了。
他要殺崔皓,還選擇用最慘烈血腥的方式。
五馬分屍。
高潛凝視她:「皇后不喜歡?」
梁婠挑眉,微微有些意外:「好歹也是仁壽殿的人,太后怎麼就允了?」
高潛目光不瞬瞧著她,黑眸中的冷厲之氣漸漸淡了些,反而攜了幾分揶揄。
「娥英真是小看母后了,孤只是幫你試了一試,母后便毫不猶豫將人送給了孤。」
梁婠眼神一沉,原也沒對崔皓報什麼希望,現在陸晚迎又盯她盯得緊,留著崔皓的確麻煩,難保不會被察覺什麼,如今借著高潛的手解決了,倒也是——
「你要做什麼?!瘋啦?!」
梁婠心裡正悄悄盤算著,冷不防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身子一轉,將她仰面壓在扶欄上,幾乎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驚魂未定中,她聽到叮的一聲,好像是頭上的簪子掉了下去。
梁婠的手本能地抓上高潛的衣襟,死死瞪著他,一顆心狂跳不止,她分明感受到過耳的風,將她吹得搖搖晃晃。
高潛居高臨下,抱著她的腰慢悠悠問:「怕嗎?」
看得出來,與自己的氣急敗壞相比,他心情愉快,似乎在做一件極有趣的事兒。
梁婠後腰被抵在扶欄上,氣憤瞪他一眼,再扭頭看遠處空地,崔皓已經被他們綁好,馬匹也停在各自位置上,現在只需高潛一聲令下,便能聽到血肉分離之聲。
梁婠諷笑:「你這是打算送我與他一起上路?」
若不是考慮到踹他一腳後的後果,她真想抬起腿,毫不猶豫踹過去。
高潛抿了抿唇,笑意漸漸沒了,沉靜看她。
每次她故作鎮靜,漂亮又明亮的眼睛都會睜得大大的,目光異常堅定,其實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輕顫的睫毛分明泄露了她心底的懼意。
高潛語帶逗弄:「只要我現在鬆開手,你就會掉下去,怕嗎?」
聲音低沉,像極了從前逼迫她的樣子。
梁婠氣結,連著捆了她兩晚,今天提前做好準備,可他又換了地方,「你是不是走之前非得將我折磨個夠?」
高潛不回答,執著問她:「回答我,你怕嗎?」
又來從前那一套?
梁婠面上卸了怒氣,淡淡道:「你又想做什麼?」
高潛瞧著她,臉上神情複雜:「你要是不想掉下去,就最好抱住我,那樣,你就安全了——」
果然,他又開始瘋了。
梁婠盯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