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走到了多立方的門口,站住了,沒有繼續往前走,她看看手錶,十二點多鐘,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了。
雪兒想到,太晚了,不管怎麼樣,這個時間點去敲開一扇男人家的門,都是奇怪的事情,她和盛春成,還沒有熟到這一步。
她心裡知道,對她的到來,盛春成肯定不會介意,還會很歡迎,她站在他的門口,就像是來投奔他的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又像是一隻被打敗的,羽毛凌亂的落湯雞,他肯定會用同情的眼光和態度歡迎她。
他還會關切地詢問,她現在怎麼樣?
但雪兒覺得,自己現在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別人的關切。所有的關切,裡面都帶著憐憫,她雪兒不需要憐憫。她可以把淚哭干,那也只會關上門,一個人在黑暗中哭,哭完打開門,她還是要笑。
哪怕是遍體鱗傷,她的傷口,也只允許她自己舔。
我自己惹下的禍我自己扛,不需要別人來幫我分擔,別人也沒有這個義務。
從雪兒來杭城上大學,第一次去四季青批發衣服,拿去學校賣,這麼多年,冷暖自知,但她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沒有依靠過別人。雪兒覺得過去可以,自己現在也仍然可以。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不還是好好的,仍然頭腦清楚,仍然貌美如花。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那就從今天開始,把過去走過的路統統抹掉,重新一步步地走,走好走穩。
她抬頭看看,月亮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天上的星星,在這城郊的深夜,又大又明亮,看著讓人感覺到憂傷,又感覺到溫暖。雪兒閉上眼睛,深吸口氣,似乎把星光都已經吸到了自己的體內,人也沒有那麼餓了,精神也回來了。
她看到小區門口的超市還開著門,走到門口,把臉上的口罩往上拉了拉,一直展開到眼睛下面,遮去了大半張臉,除非是火眼金睛,沒有人能從一雙眼睛就認出她。
她朝前走了一步,又站住了,搖了搖頭,把口罩摘了下來,疊好,塞進了羽絨大衣的口袋裡。
雪兒走進超市,超市的老闆正趴在玻璃櫃檯上打盹,地上一部暖風機,呼呼地吹著他的腳,舒服著呢。他聽到有人進來,把頭動了動,連看都沒有看她,只是向來人表示,自己還醒著,沒有睡著,你別想打歪主意。
雪兒走去了裡面貨架,拿了兩桶泡麵,一包火腿腸,想了想,又拿了一包榨菜。已經很久沒有吃這些東西了,讀大學的時候,這可是她每天的宵夜,雪兒把這些東西拿在手裡,突然就感覺到很有食慾,連胃都疼了。
她抽抽鼻子,朝外哼了一聲,好像拆粉包時,被那有些嗆人的氣味刺激到了。
雪兒走到櫃檯,把東西放在櫃檯上,老闆這才豎起腦袋,看了眼雪兒,頃刻就把眼睛睜大了,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兒把錢遞給他,眼睛沒有閃避,而是有些挑釁地看著他說:
「沒錯,是我,我就是那個人。」
老闆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掃碼,找錢,把東西都裝進馬甲袋裡,遞過來給雪兒的時候,和她說:
「你被當豬殺了。」
雪兒一臉的鎮定,點點頭,轉身走出超市。
出了門,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雪兒想起老闆剛剛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裡罵道,滾蛋,我一米六三,九十五斤,哪裡就像豬了啊。
雪兒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一包泡麵,再拆開一根火腿腸,掰成兩段,放進泡麵桶里,倒入開水,蓋上蓋子,蓋子起翹,雪兒把茶几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壓在上面。
這一桶泡好,雪兒想了想,把另外一桶也打開,泡上,看看上面沒什麼東西可壓,她打開自己的包,把一盒蘭蔻粉餅壓在上面。
雪兒身子往後一倒,靠在沙發背上,長長地深吸口氣。她看著面前的兩桶泡麵,竟有了迫不及待的心情,想到剛剛超市老闆說的話,她又笑了一陣,接著自言自語:
「不管了,我就是要把自己當豬養,怎樣?」
把兩桶泡麵唏哩呼嚕地吃完,雪兒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她拿紙巾擦了擦汗,把用過的紙巾扔在泡麵桶里,然後拿起手機,開機,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
338 雪兒走到了多立方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