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說了。」
簡思源繼續說道。
「這案子是總督府主導,靳公或許使手段拿了幾個線人——當然,情報來源與我們沒什麼關係。」
「事由冊子裡寫了,兩日後在牛飲泊,伏波幫要往南私發一船貨。」
相比上回王敏才案,他這次說話格外直率。
「我聽說現在瑤河上連畫舫都一天一查。」
白嘉賜疑惑道。
「風聲這般緊,還有人敢頂著作案,當真是要錢不要命?」
「倒也未必。」
簡思源笑回。
「世事艱難,大多時候不在於有對選錯;而是明知前方無路,卻不得不走。」
「瑤河上的走私生意關係到無數人生計。」
「但這還是其次。」
「關鍵有些錢你一旦掙了,便沒那麼容易脫身。」
他說著探出身,將小冊子往後翻了幾頁。
「這是牛飲泊要發出去的貨——半船是掩飾用的麻布,半船是私鹽與鐵甲。」
寬桌對面,幾人眉峰蹙起。
大華沿襲前朝舊制,食湖池、管(官)山海,鹽鐵專營。
走私鹽鐵本就是大罪,何況這鐵還是鐵甲?
洪範低頭幾下翻完冊子,沒找到想要的答案。
「貨從何來,又發給誰?」
於是他抬頭問道。
「鹽大概是從西面或者北面過來,同光、玉泉一線鹽湖很多,采之不盡。」
簡思源回道。
「至於鐵甲更不稀罕,邊地養著私兵的豪強哪家沒有?」
眾人聞言,齊齊看向洪範。
「額,我們金海那邊向來守規矩,只用皮札甲。」
他摸摸鼻子,回道。
簡思源攏著手發笑,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至於買家,現下能用上大量鐵甲的,除了淮陽國主估計也不會有別人了。」
他嘆了一聲。
洪範瞭然。
自大華立朝,淮陽風氏一直是頭等世家,十三王叛亂後更是封疆稱王。
他們訂了的東西,伏波幫能賴得了一時,無法賴一世。
簡思源見眾人看完了冊子,探手取了回來。
「這回的事,要求說起來也很簡單——拿人截貨,儘量別出人命。」
他總結道。
「上次的活,洪範你做得很好,提督與僉事都交口稱讚。」
「別讓他們失望。」
······
兩日後,十一月二十五。
凜冬中的西京難得迎來一個暖日。
兩日前的積雪化盡,天氣亦晴朗。
城南三十里。
第二隊四人在一片林子前駐馬。
「我昨夜來看過,林子不深,只兩里地。」
洪範說道,往頭頂指了指。
這個「來過」,顯然指的是飛來。
「過了林地,有一餛飩形的淺灣,就是牛飲泊。」
他說著,往紅旗馬屁上拍了一掌。
後者得令,耳朵一豎,便領著三位同伴奔向早就看好的一處茅草地。
繞著林邊,有一條夯土路。
洪範自然選擇不走大路。
他以目光檢查了三位隊友身上的武器與半身鐵甲,領頭入林。
西京冬日的樹,大多有枝無冠。
這兒也是如此。
裸露的根浮於地面,像虬結的脈。
頎長的枝朝上延展,像指天的手。
乾枯的落葉鋪了滿地。
四人疾步穿越,踏出一片粉身碎骨之聲。
牛飲泊不大。
但今日來的貨船卻很不小。
長十五丈、寬五丈的大船,能載二三十萬斤,吃水卻不足一丈,是以能用小碼頭。
哪怕在西京,這也是最頂級的江船。
船與岸,以數塊艞板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