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狼狽地從窗邊逃開,她隔著柔軟的絲絨旗袍,感受著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臟,跳動著,從山腳攀上山崖的節奏,從懸崖眺望深淵的躊躇。
不能,什麼都不能,她頹然無力地躺回床上。靜靜聽窗外落雪,一片兩片,噗噗簌簌哼著小調,不知不覺就聽了一整夜。
是誰的筆,在冬天的結束春天的開始寫一首纏綿詩。
毫無意外的,她在第二天收到來自維奧拉的抱怨,「伊莎貝拉,你怎麼能說走就走,把我一個人留在舞會,這太不夠朋友。」
「我為我的突然離席感到抱歉,但是,維奧拉,你真的是一個人嗎?」她顯然心情很好,好到足夠在沿河的咖啡廳里調侃女伴。
維奧拉的金髮蓬鬆,眼睛明亮,比電影海報上的女明星更加耀眼。「不過你提早離席也好,自從德國人闖進來之後,舞會就變成阿諛奉承的政治會談,令每一個人感到噁心。」
素素低頭攪拌著上午十點的純釀咖啡,溫溫柔柔地笑。讓維奧拉也忍不住發出感慨,「我不知道在中國是什麼樣,但你在我眼裡,絕對是一位標準的淑女。」
素素眼睛裡帶著雪後初晴的明媚,看著她笑,「多謝誇獎,維奧拉女士。」
「你微微一笑的樣子,真讓人猜不透。」
「那麼你呢?」素素抿一口咖啡,「說說舞會上有什麼收穫?」
「有什麼收穫?遇到一頭叫赫爾曼的德國豬……」
「你們跳舞了?」
「勉強算是。」維奧拉回答得漫不經心,換句話說,更像是故意掩飾。
「看來他一定非常熱情,熱情到連你都感到疲倦。」
「完全錯誤,伊莎貝拉。我徹底地感受到德國男人的乏味無聊,他居然在跳舞的時候跟我談一顆子彈的挑選過程,上帝啊,誰想了解他的千分之一子彈?我建議他找個炮彈場的技術工人長談。」她的語氣里透著濃濃的無奈,隔著一張桌的距離,素素都能感受到維奧拉在舞會當天的牢騷。
「我想這位赫爾曼先生一定會再次出現。」
「誰知道呢?別說我了伊莎貝拉,說說你,接下來兩周的假期你準備幹什麼?別告訴我又是在圖書館寫論文,你們建築系的課業怎麼從來沒有輕鬆過?」
素素搖了搖頭說:「我打算去大使館幫忙,這個時候他們有非常多的文書工作要做。」
「噢,依然如此。」維奧拉搖了搖頭,連帶對甜點都失去興趣。
「好好享受你的假期,維奧拉。」
「沒有你,我幹什麼都沒興趣。」
兩位親密好友肩並肩在塞納河邊漫步,談論著法蘭西學院的新鮮故事以及街頭巷尾傳頌的逸聞。時間隨著步伐慢下來,最後幾乎凝固在河底。但再厚重的堅冰最終都被船錨擊破,周圍響起交頭接耳的嗡嗡聲,人們開始不約而同地往西南方向走。路過的同窗好心告知她們,「德國人要在市政廳廣場絞死抵抗分子。」
「噢,可惡的德國人,又毀了我的周末。」維奧拉在人潮中忍不住抱怨。
素素拍了拍她手背,提出建議,「要不要繞開市政廳?」
「不。」維奧拉想了想,堅定地搖頭,「我要去看看。」她一定要親眼目睹,親眼看過才能牢記仇恨,永不泯滅。
這一刻,維奧拉如聖女貞德一般勇敢無畏。
鴿子撲騰翅膀,咕咕地伸長了脖子,從天空投下鳥屎,把屋頂染成青色的白。
有一堆鳥屎落在鐵灰色軍帽上,一個瘋子掏出□□就要往天上射,但他們殺得了誰呢?鴿子可不管黨衛軍有多麼厲害,它的鳥屎才不歧視猶太。
當她們抵達市政廳廣場時,絞刑台周邊已經圍滿了人。一個大胖子德國士官穿著黑色軍靴在絞刑台上來回逡巡,絞刑架兩旁正各自站著兩位衣著樸素的青年人。
「他們一定來自紅色革命區。」維奧拉如此說,「除了偉大的工人階級,誰還在繼續抵抗?難道指望議院裡高談闊論的老爺們?」
「維奧拉……」
人群擁擠,那頭德國肥豬終於開始他的死亡演講,用一口奇怪的法語說道:「今天,我們要處死三個月前在第七區刺殺德國軍官的左翼分子!看清楚了嗎?這——就是反抗偉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