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滿朝奸佞,互相掣肘,皇上亦優柔寡斷,聽信讒言,你祖父先是在永貞九年下獄,永貞十二年出獄之時,天下已是不可收拾。」
茶香氤氳,暖意融融,悟心卻是壽眉低垂,一動不動,肅文只感覺全身冰涼,手心裡已是冷汗浸浸。
「邪軍本起自南方,長江以南,已盡歸敵手,半壁江山淪陷,邪軍兵分兩路,一路奪取皖贛,進圖湘鄂,南昌、廬州、武昌接連陷落;一路經安徽,進河南,直逼直隸,天津堅守月余也終落敵手,一時京師為之震動。」
「此時玄甲軍仍在宣大,由他人統屬,剋扣糧餉,士氣低落,已不復當年之勇,你祖父復任後勵兵秣馬,整軍備戰,接皇上進京勤王之命後,不敢絲毫怠慢,當即點齊五萬兵馬,殺奔京師。」
「可是,行程剛至一半,北京城已是陷落,皇上皇后雙雙死於國難……」老和尚默默垂下頭,緊閉眼眸,良久才又繼續說道,「邪軍進城之後,將皇上、皇后的屍首拋屍東華門,見者、聞者無不掩面痛哭,……那些開城迎接叛軍的官員,也紛紛遭到刑訊,逼著他們交出錢財,邪軍更是劫掠百姓,燒殺焚燒宮殿,毀棄城市,無惡不作,北京城成了活地獄,邪軍已是盡失人心。」
「本朝太祖赫赤,原是大洪朝建州指揮使,邪軍橫行,岳總督與赫赤相約起兵勤王,誓要剿滅南方邪教,恢復儒道正統,赫赤提兵關外,岳總督出兵關中,立永貞三皇子為新皇,重立前朝綱常,是為洪昭宗。」
「是時,赫赤的八旗軍與我們玄甲軍,兵力不相上下,待一路收復北京,經略中原,打到南京城下之時,我玄甲軍已有八萬餘眾,加上各地起兵將領,總兵力達到三十萬左右。」
「……邪軍所作所為早已盡失天下士子之心,盡失百姓之心,攻打南京城之時,我玄甲軍主力盡出,八旗軍負責經略湖廣,我玄甲軍前後圍困南京城達一年之久,雨花台幾番易手,甚是慘烈……」
「八旗軍與玄甲軍並肩作戰,起初也是情同手足,八旗軍都稱我們為黑旗軍,……南京雨花台一役,赫赤為邪軍炮火重傷,傷重不治,太極經滿洲議政王會議選出,繼承赫赤之職……爾後,玄甲軍與八旗軍不斷摩擦,你祖父也看出太極的狼子野心,心知雙方將來必有一戰……」
悟心突然抬起頭來,「就在雙方都儘是強孥之末時,八月二十四日雨夜,帶兵從武昌回援南京的太極,突然命令八旗軍從背後掩殺玄甲軍,城內的邪軍也破城而出,玄甲軍……」老和尚胸口起伏,兩行眼淚奪眶而出,「玄甲軍猝不及防,南京城下頓時風雲變色,玄甲軍、八旗軍、邪軍直殺得血流成河,屍堆成山……」
「危難之中,你祖父親自指揮突圍,希望保留玄甲軍火苗,再作打算,今天去找你的雷時聲與于振龍都是你祖父的貼身護衛,……當朝首輔張鳳藻是你父親手底下第一謀士,卻想不到早已投靠太極……你祖父最終還是沒能突出包圍,……」
「他,怎麼了?」肅文顫聲問道。
「身中八十餘箭……」悟心緩緩說道,「倒在南京城下……」
肅文感覺自己的心快速抽動了一下,很疼。
「我本是南京人,我帶著你五歲的父親,反其道而行,沒有突圍,而是趁亂軍進入了南京城,這才撿了兩條性命。」
「那突出重圍有多少人?」肅文關心道。
「太極謀劃已久,我玄甲軍將疲兵乏,幾乎……全軍覆沒,」悟心嘆道,「可是,太極並不善罷干休,在消滅邪軍之後,他要斬草除根,我玄甲軍大營三萬留守將士一月後也被斬殺殆盡,」他緩緩閉上眼睛,「聽說,那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多少手無寸鐵的婦孺、白髮蒼蒼的老人,都被驅趕至一處,……」
肅文的眼睛慢慢睜大,那應是怎樣的一個恐怖的夜晚,毫無生天,逃無可逃,任由屠戮,他的耳邊仿佛傳來如鬼魅般的慘叫……
「太極稱帝後,定國號為大金,至今已歷四世。」悟心緩緩道,「可是歷任皇上依然視玄甲軍為大敵,窩藏玄甲軍餘孽者一經發現即流放寧古塔,玄甲軍將士則一律處斬,唉,我聽說,從京師到地方,有不少玄甲軍餘部都沒能隱藏得住,人人皆是一個下場,有死而已。」
肅文的拳頭慢慢捏緊了,嘴唇咬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