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對抗千軍萬馬,豈不是個極度愚蠢的想法?」阿玖想著易迢苟滄桑的笑聲,覺得有些心酸。他說:「如果波斯人可以再聰明一點,哪怕一點,易迢苟也許就不用死了。」
一路上,他們看見波斯派遣大量兵馬在各個城池分散開來,計劃是在路線上設計多個伏擊點,一步步削弱浮屠軍的實力,最終在皇城交鋒。
這對波斯人確實是個很有效的辦法。
他們的機巧術日漸精湛,除了火銃與蒸汽系統,更有了不得的單兵裝備,伏擊敵人是個極好的選擇。他們可以給予敵人重創,然後進入下一個伏擊點。
可惜鐵勒王不是硬碰硬的傻子。
波斯兵力太散,根本來不及全部召回皇城。
波斯原本可以積穀屯糧,以波斯牢不可破的機巧皇城,那還真是一場硬戰。但波斯已經孤注一擲,對他們而言也是賭博。
阿陸道:「別想了,越想越煩。」
風沙吹過荒野。
波斯人、西域人、鐵浮屠、易迢苟......所有人在這場聲勢浩大的戰爭里,終究只能算浮光掠影。
那小姑娘在馬上顛簸,不知不覺掀掉了紗帽,一雙長而柔軟的大耳朵露出來。
阿玖提醒道:「咳咳,阿陸。」
阿陸轉過頭,她也不敢盯著阿陸的眼睛,阿陸說:「真是麻煩的女人。」
阿玖笑道:「你當初救她的時候,可曾想到她會這麼麻煩?」
阿陸說:「我救她的時候,她甚至不是人。」
誰曾想到那隻瀕死灼傷的野兔,竟在短短半月之間重生肉體,長成這樣一位翩翩少女。
阿玖忽然盯著阿陸,「那你當初為什麼要救它?」
如果曾經在羅剎眾待過,那就該明白殺戮與死亡,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阿陸沉默著。
「因為它眼裡有活下去的意志。想要活下去的,你一定盡力去救,若它本身都放棄了希望,你就懶得救它了。」阿玖問:「你是這麼想的嗎?」
阿陸似乎有些不耐煩,他說:「救都救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他回頭看著那兔子被打成烏青色的指節,便卸下厚厚的偷窺,撕掉後頸處的繃帶。
一股藥草氣味撲面而來。
阿玖驟然睜開雙眼,他發現阿陸身上那層銀灰色的繃帶看起來有些髒亂,其實包纏著草藥。
究竟遭受怎樣的重創,以至於治療到現在還無法脫下繃帶?
阿陸將脖邊的繃帶折下一段,兔子疑惑地接過繃帶,阿陸就再沒有管她,而是戴上笨重的頭盔,策馬往前走。
兔子先將繃帶放入嘴裡,然後嚼了嚼,趕緊吐掉,那苦澀的味道差點使她哭了出來。她揪了揪阿陸,阿陸沒有理她。兔子便學著阿陸剛才的樣子將繃帶往傷口纏繞,疼得她眼淚汪汪,低聲地哼哧著。
「師兄,我看最好還是讓她戴上帽子。」
阿陸道:「她不喜歡戴。」
「難道不喜歡就不用戴嗎?路上可有許多人虎視眈眈。」
阿陸說:「那我就用劍劈碎他們的眼珠子。」
他確實敢這麼做。
阿陸進入佛門,但自始至終沒向佛祖屈服,亂世江湖,又勾起了他骨子裡噴張的血性。
一瞬間,深藏在繃帶中的眼睛露出猙獰可怕的色澤。
像是煉獄裡的魔鬼。
只有阿玖這樣的人才敢正視這雙眼而不發瘋。阿陸也意識到了什麼,轉過頭去。兔子朝阿玖吐了吐舌頭,阿玖「嘖」一聲,「這算什麼,兔假虎威?咳咳咳!」
阿玖劇烈地咳嗽,咳出兩口鮮血。
阿陸道:「你沒事吧?」
阿玖說:「寒山寺那遭確實兇險,有空管我,不如管管你自己。」
十六後背靠近左肩的鎧甲上又多出幾道觸目驚心的爪痕,幾乎粉碎了重甲。記得當時那凶厲的攻擊幾乎要將他活活撕碎,可他硬是撐了下來,繃帶是自己新換上的,所以沒有血。阿玖斷定,阿陸的身體定是一團糟。
沒有高手想救,沒有任何奇蹟。
他就在絕望的深淵裡一次又一次地揮動巨劍,每次都以為他要倒下的時候,他硬是看著滿身鮮血站
鐵血屠城(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