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艷陽高照,不過因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倒也不熱。
何況朱翊鈞無論是去文華殿講讀還是去宣治門上朝,都要起的很早,故而雖暑熱未盡,但在沒有馮保陪著去見外朝朝臣的這第一天,只有涼爽之感,和雲捲雲舒的如畫晨景。
「昨日關於為母后建新佛寺的那道工部題本的內閣票擬,朕看了。」
「先生的票擬是:兩宮太后早有慈諭,自倭患後,國家元氣尚未恢復,宮中一應用度當節儉,而如今大修佛寺不過是權璫馮保與外朝佞臣合謀矯旨而為,故此事廢罷之。」
「朕倒是願意相信內閣所持意見,這大修佛寺是馮保之意。但即便如此,不給母后修建佛寺,是否不符合孝道?」
而這一天是去文華殿接受講讀的日子。
朱翊鈞則接受講讀的間隙,與張居正諮詢時,直接問起了昨日的事。
他內心自然支持張居正這樣做。
畢竟六十萬兩啊。
而且,朱翊鈞已經通過閱覽戶部題本得知,大明現在的財政虧空已經達到每年虧空上百萬兩。
所以,如果真要是建這麼一座佛寺,雖然會肥了工部官員與底下承包這一工程的權貴勢力,但無疑會讓朝廷虧空更加嚴重!
雖說如此,但明面上,朱翊鈞還是想體現一下自己的孝心的,也就在見到張居正時,還是主動問起此事。
張居正奏稟道:「回陛下,保全後德,方是大孝!坐視刁奴欺主,壞父母品德,方是不孝也!陛下雖純孝,但應明白,孝道當以保全父母品德為先。」
朱翊鈞點首:「朕學到了!」
隨即,朱翊鈞就從善如流地說:「那就聽先生的。」
張居正即刻奉承了一句:「陛下聖明!」
朱翊鈞微微一笑,暗想有張居正這樣顧及社稷蒼生的輔臣就是好,得罪太后的事都不用自己來。
朱翊鈞又道:「先生,朕思及古來明君,常令史官為起居注官,記君王見朝臣之言語。故朕有意,也從萬曆元年開始設起居注官,且從今日開始記,重點是要把今日朕為孝道問先生這段話記下來,不知先生以為如何?」
朱翊鈞說的起居注是外起居注,即他這個皇帝在外朝見朝臣時的言行。
而歷史上,萬曆三年開始,由張居正奏請,萬曆在外起居注外,還設了內起居注。
但朱翊鈞沒打算設內起居注,只打算設外起居注。
因為前者有監控他的嫌疑,讓他二十四小時是否都在被人盯著一樣,無法真的有個人空間;後者則便於他展示自己的形象。
所以,朱翊鈞會主動要求設外起居注官。
但即便如此,張居正也還是在驚詫之後趕忙退後了一步,躬身作揖道:「陛下欲做明主,而將聖言令天下人知,以證勤政之德,臣怎敢拂逆,自當從陛下之命!」
「且請先生為朕即刻薦舉一位講官為朕起居注官。以後講讀間隙,也讓他一併入列,為錄起居注事。」
朱翊鈞笑道。
張居正欣然應允,且在想了想後,道:「啟奏陛下,臣薦舉沈鯉為起居注官。」
朱翊鈞點首,且仔細在腦海中思索了一下沈鯉此人,便也欣然點首:「准奏,即刻宣他!」
不一會兒,沈鯉就由張宏帶了進來。
而很快,沈鯉也得知了自己要擔任皇帝起居注官的消息,自然大喜,連忙叩謝了朱翊鈞,而開始奉諭將朱翊鈞與張居正剛才的言論記錄了下來,進而遞給了朱翊鈞御覽。
朱翊鈞看後頗為滿意,且心道:「將來萬一有誰不識相的敢指責朕不孝,朕把這起居注丟到他面前,讓他仔細看看人家張居正是怎麼說的!」
「張宏,你們皇爺最近如何,可有做什麼不妥當的事?」
而在朱翊鈞正式決定以起居注的方式記錄自己和張居正的對話後的一天,張宏被李太后叫了去,且李太后向他問起了皇帝的情況。
張宏回答說:「回太后,皇爺可謂好學,事事必親問元輔張先生,頗得先生誇讚!」
李太后聽後很是欣悅,微微一笑,且看向了陳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