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五年九月末,吏部尚書譚綸任內病故,年五十八。譚綸自幼飽覽詩書,思維敏銳,智力過人,性格沉穩。嘉靖二十三年進士,在台州知府任內練兵抵禦倭寇,三戰三捷,大振軍威。
後來帶領劉顯、戚繼光、俞大猷等名將,屢敗倭寇。先後提督兩廣軍務、巡撫陝西、總督薊遼,任兵部尚書。
譚綸是繼胡宗憲之後朝廷最為知兵的文臣,可謂矯矯虎臣、腹心干城。萬曆五年張翰因阻撓變法而去職,譚綸被朱翊鈞任命為吏部尚書,加太子少保銜。
攫欝攫。然而就任不到半年,竟然染疾去世,朱翊鈞為之扼腕。和呂調陽等人商量過後,追贈其太子太保,定諡號「襄敏」。譚綸的去世,如斷張居正一臂,在江陵的張居正聽到譚子理去世的消息,為之痛惜。
萬曆五年十月初,接替譚綸為吏部尚書的李幼茲和度支部新任尚書郭朝賓上奏,請皇帝奪情張居正,待其三月假滿,即回京師理事。
經過皇帝先後兩年出考題點明「真孝」,報紙一年多的宣傳,朝廷上下都明白皇帝改「丁憂」制度的決心早定,加上此時朝野政治高壓,奪情之議並未像原時空那般引起較大波瀾。
說實話,對於皇帝改「丁憂」制度,朝廷上下官員心內都有些若有若無的竊喜,誰願意因為父母之喪耽誤三年?官場生涯又有幾個三年?
萬曆五年十月戊子,彗星見於西南,光明大如盞,蒼白色長數丈,繇尾箕越鬥牛。原時空引起軒然大波的「星變」如期來到,這次星變和張居正的「奪情」攪在一起,引起了萬曆朝第一次大規模黨爭,也為大明的滅亡埋下了伏筆之一。
後世被命名為C1577V1的彗星,在經過數以百萬年的旅程後,終於到達地球人可以觀測的位置。此際的歐洲,丹麥科學家第谷.布拉赫發現彗星是一種天體,且處於大氣層之外。這一發現,為伽利略.伽利雷「日心說」的發現又提供了一小塊的素材,激發了那顆年輕而天才的大腦,促使他將更多的目光投向天文學。
而在本時空此際的大明朝,望遠鏡的發明和普及才剛剛開始。因為政治的高壓和白色恐怖的氛圍,言官、御史此時近乎失聲,關於「星變」稀稀拉拉的奏本,不過是虛應故事,向皇帝表示此時大明朝的糾錯機制沒有宕機,還在發揮作用。
至於這作用大小,言官們表示,這要看皇帝您的心情,您想大就大,想小就小。
這些奏本中,無人請皇帝修省,也無利用玄象示異,反倒是有口一詞,要求皇帝下旨,「儆愓大小臣工其恪修職業,以圖消弭。」大家紛紛表示,皇帝沒錯,錯的是我們,我們還沒有領會皇帝要大興變法的精神實質,在工作中拖拖拉拉,才導致老天爺不高興,派彗星來的。
在深宮中養腿的朱翊鈞,曾指示侍從室從頭梳理歷史上所有彗星的記錄,試圖從邏輯上證明「彗星災異說」的謬誤,從而動搖「天命不可違」思想,為變法掃除思想上的障礙。然而很遺憾的是,這次「謬誤證明」最終走向了他願望的反面,侍從們以史料上大量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彗星這玩意的出現,大部分確實和災異相關。
站在皇帝一方的侍從試圖反證:災異是一種常態,彗星是一種變量,兩者重合併不意味著災異和彗星有相關性,畢竟歷史上好多次更大的災異和亡國之兆並沒有彗星作為呼應。
這不失為一條好的宣傳路子,但駁倒這一論點也非常容易:誰規定「天」只用彗星這一種方式來示警的?地震、大水、異形的動植物,都是警告手段!
究其本質,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應說」不過是對皇權無可奈何之下的約束手段。因為它從邏輯上的自洽,要推翻這一學說非得科學大成,且深入人心不可。
朱翊鈞想利用歷朝歷代被天人感應思想影響的史官所作的記錄,來證明彗星無關乎災異,相當於拿史官的刀來削他們的把兒,簡直緣木求魚。
即使到了科學昌明二十一世紀,相信天人感應學說的還有不少。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九七六年的各大災異,已經穿越回大明的朱翊鈞想起這個年份,心裏面也照樣嘀咕。
於是,深感任重道遠的朱翊鈞,只能約見朱載堉,向他提出關於彗星的一些設想,並讓他組織皇家格物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