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理學被皇帝有意的打壓,眾多衛道之士生氣、發怒,無能狂怒到如喪考妣,耿定向不過是其中的一個代表。在京師百萬計的人口中,真正在意的又有幾人?
自從朱熹寫出「兀然存心乎草木、器用之間,此何學問!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成飯也。」之論後,道學就成為了格物學不共戴天的敵人,儘管他的學說在元明兩朝處於官方哲學的地位,朱翊鈞也必然要黜之而後快的。
當然,作為後世的幹部,朱翊鈞對思想領域的工作極端重視。後世中國的道統,一言以蔽之:「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經典著作都被寫入憲法,義務教育也輪番灌輸。然而,在思想領域,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仍然倔強生長,個別時候甚至能占領輿論高地,究其本因,不過是經濟基礎決定而已。
他在南台「尊孔而薄朱」,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儘管帝國從南到北,一隻叫做「資本主義」的幼獸正在他的呵護下生長,但在它長出獠牙,用狂野的力量撕碎大明農耕經濟和其上層建築之前,對於已經滲入中國人骨頭血脈的「儒教」,即便是皇帝也不敢輕攖其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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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竟風還是起了,李贄等人發表的諸多文章不過是大風起於青萍之末,南台會議之後,理學面對的才是真正的狂風驟雨。
眾多能夠把握住時代脈絡的思想者,面對著理學搖搖欲墜的現實,都在仰察天地鴻宇,俯瞰國計民生,思考中國千年未有之變局,欲占領新思想的高地。
「理學『失其鹿』,天下可共逐之」,就是南台會議在本時空中華思想史、文化史和一切歷史中的最大意義。它的召開,是本時空世界史無法繞開的一個時間節點,而在它召開三天前羅馬教廷使團的覲見,更是新文明孕育過程中一個妙到毫巔的巧合。
三個傳教士在接到京師大學聘書時,歡喜的腦袋都是暈的。范禮安反覆追問利瑪竇,當日下午跟徐光啟談了什麼。利瑪竇道:「我沒有,我沒說什麼。我只是講了講我曾經受過的教育,徐光啟伯爵還問了問你們兩個的經歷。我可以起誓,我們能夠被聘為教授,與我與徐光啟的交流無關。」
范禮安生於名門,和教宗保祿四世是老鄉,深受教宗關愛。他十九歲時獲得巴度大學法學博士學位,後來又進入聖安德大學,攻讀神學、數學、物理和哲學,屬於羅馬教廷中d的學霸級主教。
羅明堅與之相比不遑多讓,其人在後世被稱為「西方漢學之父」,在義大利求學期間獲得了兩個法學博士學位。更令人叫絕的是,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掌握了漢語,並可以用文言文寫作,思維更是已經部分中國化。
利瑪竇出生於義大利馬切拉塔,家裡經營利氏藥房,也算當地的名門。中學畢業後,師從並從師數學家克拉烏學習天算,其時范禮安也當過他的老師。利瑪竇所學涉獵廣泛,天文、數學、幾何、地理等無所不包,掌握希臘語、拉丁語、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正在深入的學習漢語。
這三個傳教士並不知道自己在朱翊鈞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反倒因為一路北上所受到的冷遇,在覲見皇帝之前,已經將自己的期望值往下調了好幾次,到最後范禮安告訴自己,只要皇帝能夠接見自己就是使團的最高成就,再奢望其他的上帝都不會原諒自己的貪婪。
當時失望越多,此時獲得的果實就越甘美。三人組萬萬沒想到,皇帝居然連送大禮包:即將派使團訪問教廷;賞賜土地建設教堂,甚至還給了京師大學的教職!
如此恩遇,一下子征服了三個傳教士的心。在他們的傳教事業中,從未得到如此待遇,即使在日本傳教有成的范禮安,在接到教育部送來的聘書之後,也激動的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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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建中的京師大學占地八百畝,從早就棄用多年的西廠改建而來,北門正對著靈濟宮。在寸土寸金的京師之中,動遷近百戶,建設比國子監大二十倍的學府,京師大學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占地大了,建築就差點意思。因為水泥、白灰已經大規模量產,京師大學建築物多數用磚石結構,與此際北方已經開始出現的坡頂瓦房類似,只不過玻璃窗又大又多,室內採光較好。
教室和學生宿舍簡陋,但教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