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宮闈秘事數不勝數,從來不是乾淨所在,人世間多少污穢骯髒之事都發生在此處?看似九重宮闕,上接天雲、下引幽泉,宮門雕瓦之下,有多少鮮血流淌而過、有多少屍首伏埋底下?
道法修行之輩,大多好清靜潔淨,並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潔癖,而是性情知見上的純淨,即便心性兇惡近於邪魔者,他們的修行福地也依舊是靈山秀水、世外仙境的風光。
歷朝歷代圍繞社稷神器、人皇帝主,發生了多少不堪人言的險惡污穢之事?這也是修行人不喜與帝王家有所牽連的原因之一,即便依仗帝室朝廷,收攬人力物力,但是關於帝室內務,有心牽扯的修行人實在不多,反倒是招惹來不少術士方士之流。
而像齊德仲這樣,朝著後宮中一口荒廢古井跪拜磕頭,可以是前所未有的怪事,永王齊岷見狀,還以為是哪路仙師喜怒難測,以此舉試圖化在場帝室貴胄。
「我想起來了,這口古井就是當年陛下溺斃吳皇后與舊太子的地方!」
但是就這麼一句話,徹底讓在場之人血冷如冰,怔立原地不動。
在場眾人,真正見過吳皇后的寥寥無幾,舊太子更不必。然而三十多年前的宮變舊聞,可以得上是近來國變之前,帝都玉京城最重大的事情。
永王齊岷其時尚未出生,但他也聽過甲子年宮變之事,若非如此,焉有一代國師馮華真人?即便皇帝齊鎬下令禁言此事,但怎麼可能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
尤其是火海盤天、九龍降世的奇觀,在帝都之中早就演變出不知多少個版本的傳奇故事了,甚至傳言此乃皇帝陛下一龍九子。
仔細算算,如果加上當年被溺斃的舊太子,當今皇帝齊鎬確實有九個兒子,這難免更讓人疑心揣測。
然而現在就有這麼一個人,自稱齊某,來到後宮古井之外跪拜,話中還井中之人乃他至親,這場面跟白日見鬼沒什麼兩樣。
比白日見鬼更可怕的是,原本該死之人沒死,還修行有成,乾淨利落站立眼前、氣度高深莫測,誰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仙師……此言何意?」永王齊岷強撐著驚疑問道。
「沒有何意,我拜我的,你們繼續收拾就是,只是在這樣拖延下去,我等就算修為通天也帶不走所有事物。」齊德仲道。
永王齊岷朝身後揮揮手,讓帝室眾人繼續收拾行裝,自己則是邀齊德仲到一處僻靜之地。
「永王殿下所為何事?」齊德仲開門見山就。
齊岷臉色難掩擔憂:「仙師,我想問此番離京,是否還有重返的可能?」
齊德仲道:「殿下問錯人了,我不過是區區江湖散人,此番受國師真人之請,北上救援帝室南逃,此後社稷復興、沙場征戰,與我無關。如果永王殿下有光復帝都之想,那應該早做準備。」
「不瞞仙師,我雖貴為帝室皇裔,卻如困籠囚徒,從未離開帝都方圓以外,真正見識過天下境況。此番南下滬海城還是第一次,京中風傳此番南下,帝室上下將受國師軟禁,大權旁落。」齊岷躬身問道:「仙師修為超凡,我只想知道此事是否真如外界傳言?」
看著永王齊岷,齊德仲心中也不免感慨,出生在帝王家,並不是代表比他人更無拘束,全因帝王權威並非孤懸,權威本身反而約束帝王家,尤其像是永王齊岷這種難承大位的皇裔。
齊德仲明白,馮華的修行願心也與此有關,真正的天子要有駕馭權威、同時超脫權威束縛的境界,要用權有道、不能為權迷目,更不能弄權妄行。
「如果永王殿下是這麼問我,那麼齊某也只能明言。」齊德仲道:「就算國師真人不為,相似舉動也有人做。帝室出京外逃,本已失國,失國者失權,理所當然,失權者失命更是古今常事。帝室皇裔若能在江南之地做一富家翁,這已經是難得福分了。」
「唉,天亡大乾啊!」齊岷捶胸頓足地嘆息道。
齊德仲搖頭反駁:「滅亡乾朝的不是天,失政者亡國,怪不了別人,如今你等還有懊悔的時光,卻不知因乾朝失政而遭殃的黎民百姓又該如何?」
永王齊岷趕緊跪在齊德仲面前:「仙師,我願盡棄家室財物,隨仙師出世修行、不再問塵俗之事。」
齊德仲笑道:「到了這個時候,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