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海城如今的地氣格局,非是一年半載可以形成,那座燈塔聳立至少已有數十年,也就是,早在當年就有堪輿大師布下此局。
地氣滋長成飛龍在天之勢,此舉不上好壞善惡,但多少有些獨占氣數之嫌,而這也是滬海城能夠吸引眾多修行人棲身落足的原因。如果僅是一處世俗繁華城鎮,還不至於有此修行福地林立的景況。
但是自從宋家修建燭風殿之後,地氣滋長勢頭有增無減,天地靈犀最講究循環不絕、生生不息,只有滋長萌發,卻無沉寂溫養,如此格局反成禍端。
萬一滬海城地眼崩毀,海水倒灌,滬海城當即摧折大半,此地數十年地氣格局也會為之破壞。
滬海城若受天災,江南各地也不會平穩,山川動盪、生靈受難,屆時各方覬覦、兵燹再起,再無一處靈山秀水。
在齊德仲看來,將地氣格局擺弄如斯,這絕對不是正經修行人該為之舉,甚至是刻意將滬海城拖入如此境地,想必是有修行高人早年間布下的閒棋冷子。
若滬海城在其掌控之下,地氣滋長格局利於其人或弟子修行,若滬海城落於他人之手,則另布枷鎖、引亢龍之勢破壞地眼。而要施行這個方案,修建燭風殿的宋家,必定暗中與這位高人有所牽連。
好長遠的算計!好毒辣的謀劃!齊德仲不禁暗暗心驚,這種手段必定是要在天下亂局尚未顯露之前就埋下伏筆,若是如今施展,定會被人看破!
而天城叟何許人也?元神眾生觀中,早已見識過種種陰謀詭計,念頭電閃間也明白了齊德仲暗示,二人所想也無太大差別,暗驚那名高人布局的同時,也讚嘆齊德仲眼界。
「德仲友,滬海城內的修行眾,也未嘗沒有人看破此局,他們都不曾言,你又何必牽涉其中呢?」天城叟問道。
齊德仲冷笑道:「地氣滋長生發,對修行人有益無害,我初來乍到、作旁觀外人,難免看得長遠一……當然了,這世上性情涼薄之輩總歸是有的,看破了又如何?在大難來臨前抽身而退就行了,對我等修行人而言,此非難事。」
滬海城中的修行人,主要是像齊德仲這樣的江湖散人,要麼是沒有宗門道場的師承,總之就是暫借滬海城落腳棲身。可此處終究不是他們的修行福地,有固然是好,沒有也是常事,並非人人有心護持。
這就是江湖散人與宗門傳人最大的不同,宗門出身的傳人弟子,受宗門庇佑的同時,也要承擔起護持宗門傳承的義務,此乃他們的修行根本。
齊德仲出身飛雲門,被逐出門派最大的感觸,便是江湖散人落魄無根,在修行上似乎總有一些缺陷。
齊德仲繼續道:「晚輩只是區區過客,無能破局逆轉,只能盡己所能,前輩作為如何,晚輩不再干涉,言盡於此。」
「確實,德仲友這話本不必的。」天城叟非常明白,「若老夫不出手破局,滬海城繁華景象尚有數月,未來劫數臨頭,江南之地處處難安;若老夫出手破局,滬海城則如靈珠蒙塵,但江南靈山秀水仍舊可保,修行眾棲身之地尚在。」
「修行在人,不在靈山秀水、福地洞天,有固然好,沒有則安心自處,立身所在是福地。若彼此相見難安,天地無處不險惡。」齊德仲道:「滬海城之興衰,不僅在於修行人多寡,靈珠蒙塵又如何?自彰清明,不過是另外一種蒙塵蔽目。」
「好!好一句『安心自處、立身所在是福地;相見難安、天地無處不險惡』!」天城叟笑嘆道:「來此之前,老夫一直在想,到底要怎樣的事物才能回報脫困贈寶之恩,如今看來,德仲友似乎全無此念。」
齊德仲臉色平靜:「若非要晚輩索恩圖報,那麼天城前輩在破局之後,莫要提及此番言談,這就是報恩了。」
「德仲友如此無私,更有悲天憫人之心,老夫佩服。」
「非為無私,若江南安定,天地間多一處修行淨土,我亦有得;若天下安定,修行人相見無爭,我所得更甚。」齊德仲微微抬頭望向遠處天空:「太上有云: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晚輩所求或許就是如此……再了,晚輩亦有自保之心。」
「你放心,此地一字一句,不入六耳。」天城叟自從坐下開始,元神法力無形中籠罩了這座亭台,任何聲息光影都傳不出去,即便是有心窺探,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