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
屋內昏黃的燈光隨著夜色深沉逐漸熄滅,北風烈烈,夾雜霜雪呼嘯著拂遠,揚過高聳的樹木伸展的乾枯枝椏和凌亂房屋,凝聚成嗚嗚的低訴。
回音穿梭來去,覆在深山圍繞的八里河,像千千萬萬求而不得的泣鳴,仿佛映透心裡的訴求渴望,無關表情悲歡喜樂,深心裡,最真實坦白的想法不顧一切。
人若滄海一粟,孤島扁舟,永遠得不到回應。
佛說塵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因願望而執著,因執著而難以捨棄,紅塵俗世命途千千萬萬,不一而足,卻總是想著得不到的,想著失去,當下擁有並不珍惜,似乎從未明白,逝去就代表無法重來,既已逝去,再追逐便如鏡花水月,並非真假的區別,而是幻夢一場,也再難得到。
可惜,世上聰明人很多,看透的人很少;看透的人很多,做到的人很少。
死亡永遠離我們最近,無法得知它什麼時候來臨,希望永遠最是縹緲,不知道它什麼時候眷顧你。
二層小樓孤零零的矗立在低低矮矮的老舊平房間,裡面的燈一直亮著,厚實的門帘時有挑起,有人進進出出,端著煤炭返回房屋。窗戶上凝了層霜白霧氣,映著窗外凍結的漂亮冰花。
屋子裡的血腥味濃的不可思議,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碎布的女人躺在簡易擔架上,她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只有臉還能看得出具體模樣。
她容貌普通,輪廓深邃,眉骨稍高,黛眉淺彎悠遠,長得委實平凡,偏生一雙狹長眼眸,眼尾略略挑一些,無端透出幾分明朗英姿來,十分漂亮,濃密的睫毛遮下淡淡的暗影,鼻骨高挺筆直,臉色因失血過多蒼白憔悴,嘴唇緊緊抿著,偶爾逸出幾聲忍痛吟。
高昭然跪在她身邊很久,僵硬的身體微微動一下,望嚮慕顏夕,聲音沙啞,「她還有救嗎?」
這人實在悽慘,李墨凡和朱翊只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其他人也若有若無的避開她在的地方,聽到高昭然這般問,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間凝落在慕顏夕身上。
慕顏夕沉默片刻,搖搖頭。
她起身,拽著蕭墨染過去,縛魂鏡里金色符文動盪的愈發厲害,碰撞交錯,高昭然抬頭看了看她們,稍讓開些,兩人俯身蹲在高昭然旁邊。
慕顏夕掐破指尖,擠出血,隨便的抹在赫連凌悅的繃帶上,然後摸出紙巾墊著,襯著鮮血紅暈位置,重重在赫連凌悅的眼瞼,口唇,鼻子,耳廓下方按幾下。
「道長,用鎖魂禁咒把東西逼出來。」
蕭墨染應:「嗯。」
蕭墨染執著縛魂鏡,青銅鏡輕然翻轉,驟然亮起金光,明亮莊重的,渲著滿室金色光暈,金光擴散開來,金色字符漂浮在縛魂鏡和赫連凌悅之間,符咒古樸蒼茫,威嚴磅礴,鎖魂禁咒克盡天下妖邪,無往不利,可現在落嚇的速度卻極其緩慢。
蕭墨染微微蹙眉,神情凝重,烏黑如墨的眸光輕輕晃了晃,手上猛然一沉,縛魂鏡狠狠壓下去。
金色符咒驀然落在赫連凌悅身上,似乎跟什麼激烈融合一般,發出滋滋輕響,金光明暗不定,在第一道符咒消融的瞬間,第二個金文字符落下。
與此同時,她身上赫然鼓起一塊塊涌動的鼓包,細細小小想凸出滿身的疹子,迅速又拉長了,綿延的好似血脈痕跡,就像是條蚯蚓埋在皮膚血管下面,隆起猙獰慘惡的紋路最佳女神。
赫連凌悅整個人都如同一節枯萎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木頭,皺皺巴巴,偏偏血管撐的透亮,這般變化的間歇,她一聲一聲的痛吟逐漸連成絲絲慘哼,似是痛的狠了,卻沒有力氣發出太大的聲音緩解痛苦。
她的變化迅捷又恐怖,看起來非常噁心,朱翊驚的不住後退,唯恐沾上,直退的避無可避,李墨凡稍鎮定些,卻也是容色蒼白,在朱翊經過身邊時,將她一把拽住,李墨凡的眼睛幽暗微亮,像星光落在寂靜的湖泊上,她掌心的溫度熱的燙人,朱翊被她這麼一打擾,一時間忘了害怕,怔愣的站在她旁邊。
李墨凡緩緩吐出一口氣。
葉純白和沈凝異常鎮定,相比那幾個普通人,她們見過的怪事實在太多,尤其沈凝是鴉神的弟子,這點陣仗委實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