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兒擅畫,尤擅畫人物,也經常會將一些發生過的事情,畫成畫冊般給樂丹看,只是不外傳。
女子家的哪怕一根線頭也不能輕易流出府外。
每每在樂丹看完後,沈柔兒就會小心將之都給保存起來。
此時,丫環們很快鋪好了書案,沈柔兒便立去案前,望著面前輕風徐送間的盈盈碧波,腦中回到當時那一幕幕場景。
事發到此刻,她不停不停回憶和深刻的場景。
不知不覺沉浸其中提筆,揮毫,一幀、一幀,讓那些場景一一躍然紙上。
她畫完一幅,樂丹便迫不及待拿起一幅細細觀賞。
第一幅:是葉風疾速奔跑的樣子,衣袖、雙腿間仿佛都帶起了股股旋風,仿佛都能聽得到那衣袍獵獵作響之聲。
第二幅:葉風一腿弓,一腿橫直劃線般,身體後仰平直,右手長出,指尖有寒芒,芒尖正頂著一個倭瓜的腳踝。
葉風的頭頂,有那倭瓜明顯下劈卻劈空了的武士刀。畫中清晰可見葉風冷厲的眼神。
第三幅:葉風同樣是弓步。一倭瓜的武士刀橫掃,葉風側對著那倭瓜,前腿弓,後腿繃,腦袋後仰躲避的同時,左手指尖的寒芒,由下自上,透進了那倭瓜的腋窩。
沈柔兒還輕輕幾筆,將葉風滑步、弓步、鏟步,以及寒芒帶起的速度、危機的氣氛,統統都勾勒了出來。
讓人一眼看去,就能強烈感受到當時的驚心動魄和驚險刺激,以及葉風冷靜而又凌厲的反擊與氣勢。
樂丹忍不住一幅幅,細細地翻下去
至第七幅。
葉風一身黑衣,長身玉立,面容冷峻。單手負背,刀並指尖,指著那一地哀叫痛嚎的倭瓜們,仿佛揮斥方遒,帶著凜然不可侵之強烈氣勢。
畫上一角,大大三個字:給爺跪!
錚錚傲骨、鐵血激揚、威武霸氣、壓迫感滿滿!
好兒郎不外如是!
看得樂丹心臟仿佛都劇烈跳動起來,只覺血脈賁張、心潮澎湃!
而下一幅。
葉風坐在茶館桌前,面部肌肉緊繃,眉眼峻立,雙目中仿佛帶著跳動的火焰,帽子上黑白邊兒上的毛毛好似都根根站立,周身瀰漫著淡淡的黑氣。
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感覺他的身上好似壓著座沉沉大山一般,他卻仍然那般挺立不屈、昂然屹立、無所畏懼!
很令人心疼,又有一種想不惜一切代價為他拂開那黑氣、搬開那巨山之感。
而最後一幅。
一切仿佛雲開霧散一般。葉風和戚鈞對著拳頭,整個人像晴空萬里、碧海藍天中悠悠然飄浮的輕雲似的,淡然若風、隨和溫暖、輕鬆自在。
最顯眼的,反而是他帽子上的黑白邊兒,那些毛毛,好似被微風吹拂著一般松鬆散散,閒適安然。
看得樂丹深醉其中。
而畫出這些畫作的沈柔兒,更是深深沉浸在種種情緒中不可自拔。
原來,提起筆,才知腦中那個人已如此深鐫重刻
洶湧而上的思緒,跟著那個人,或喜、或怒、或悲、或歡
如此清晰地感受著他,才懂得了他
畫、畫、畫,仿佛怎麼都畫不夠,怎麼都停不下來。而在收筆之時,只覺滿心悵然。
有種情緒,畫不出來,也形容不出來,卻又有了更強烈的奔向那個人的衝動和欲望,願不顧一切
「我想跟隨在他身邊,助他更加璀璨輝煌。」
樂丹喃喃出聲。
這聲音、這話語,猛然將沈柔兒拉回神來。
她瞬間扭過頭,眼神里崩射出濃濃的敵意!
轉瞬即收,低垂了眼帘。
樂丹還一無所覺,一心只貪看那些畫作,反反覆覆翻看。
沈柔兒走過去,想將那些畫抽走。
以往,她畫,樂丹看。樂丹看完,她收走。
可這次,樂丹不願意了。
她將畫作抱於胸前,還起身避過沈柔兒的手,嘟了嘟嘴道:「這些不還你了哦,就由我收著。」
沈柔兒:「」
她慢慢收起五指,慢慢收回手臂,搖頭,竭力溫柔,甚至語氣里都帶上了哀懇之意。
道:「這些乃是我從所未有的沉浸之作,郡主,您看過就好,還我吧,這樣的傑作我再也畫不出來了。」
她想拿回來,穿成冊,生為枕、死為葬。
樂丹卻仍是不依,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般,無視了她眼中已生起的水花,轉身將那些畫作交給了大宮女,還囑咐道:「好生收在本郡主閨房。」
這一刻,沈柔兒腦中的某根弦,「繃」地一下就斷了。
可她卻沒吵也沒鬧,只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裡,面上笑得愈發溫柔。
上前,將那些畫作從宮女手中抽出,放回書案上,再挽住樂丹的手臂,往涼亭外去。
口中邊道:「先放在這兒吧,回頭再來收,我們先去荷花池邊走走,我感覺還有些疏漏,等賞賞景,放空了腦子,再回來給你補畫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