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姑娘嫁人都是趕早不趕晚,她身為蕭府的五姑娘,卻因為一直對夫家挑挑揀揀,年及十六還未曾許下婆家。如今眼看著年歲漸大,入夜時也有輾轉難以成眠,可是如今與六妹相比看來,自己這般嚴苛挑揀也自有益處,總好過六妹如今的尷尬處境。
懷著這般微妙心思,她便趕在用飯前,前來見一見如今狼狽的六妹。當然,她並非全然抱著看笑話的心思,在趕來前還特意揀選了幾件自己新做的衣服準備贈給六妹。
可是入了屋內時,那映入眼帘的麗影,卻讓她驟然輪迴到了六歲那一年驚鴻一瞥的光景。
只見那本該被不堪姻緣磨礪的容貌,絲毫未減半分綽約,沒著半點粉黛,卻青春逼人,褪盡了十四歲時的青澀,展露出幾分說不出的曼妙。
除掉了黑色外氅後,她只穿了一件摻了麻的棉布素白窄裙。看那樣式也是市面上沒有的,約莫著是她自己手工裁剪的,可看似簡單的窄裙明顯帶有前朝的不羈古意,裁剪得甚是簡單,卻將纖細的身形襯托出幾分前朝士族的灑脫俊逸。
而那烏黑的長髮被一隻蟬形玉簪挽起,那簪子也不是如今流行的繁複花紋精雕式樣,跟她通身的素雅一般,造型簡單卻又流暢而別致。
對應著六妹的一身超然脫俗的素雅,蕭府的五小姐只覺得自己這一身特意換上海棠迎春的彩綢霓裳,竟有種說不出的艷俗來。
玉珠倒不知自己五姐內心流轉的種種,她早已習慣了蕭珍兒的不請自來,當下微微啟唇,一邊將落在頰邊的碎發輕輕攏在耳後,一邊說道:「五姐,好久不見。」
這般相形見拙後,蕭珍兒倒懶散了攀比的心思,回過神來後,便只拉著玉珠的手輕輕地搖了搖:「可真是心狠,一去兩年,竟然從來都不會來看看爹娘和我。」
蕭珍兒從小就是個略缺些心肺的,說這話時,是真心實意地忘了當初是娘親強逼著六妹嫁人是那一節往事了。
玉珠並沒有說什麼,只輕輕道:「原是我的錯,早就應該回來看看的。」
說話的功夫,前廳已經派人來喚人送飯了。
玉珠只是簡單地洗漱了一下臉,並沒有換衣服,攏好了頭髮後,便走出了閨房。
而蕭珍兒也有些不好叫玉珠換上自己那配色艷俗的衣服,便攜了玉珠一同前往飯廳。
蕭家雖然是經商的人家,可畢竟從事的乃是玉雕這類文雅的營生。是以屋內的的擺設也較於那些商賈之家典雅很多,一派富貴人家的祥和之氣。
此時楠木飯桌上已經布好了酒菜,除了老祖宗外,一家子人基本已經到齊了,不過蕭家的二姑娘如今在宮中服侍皇上,而蕭家的老三蕭雲又在外求學,所以留在家裡的除了大少爺和五姑娘外,只有還未成婚的四少爺蕭雨。
玉珠朝著坐在飯桌主位上的蕭老爺和王夫人施禮。王夫人的表情寡淡,可是蕭老爺倒是有些百感交集,溫和地說道:「孩子快起來吧,回來了就好,坐著說話。」
玉珠低聲謝過了父親,這才抬眼打量到在飯桌旁坐著一位臉兒生的女子,不過看她開過的臉上又新長出的些許的絨毛,立刻醒悟到這應該是大哥新娶的婦人陳氏。
果然還未及坐穩,就聽到了王夫人冷冷說道:「這位是你的大嫂,還不過去給她施禮問好!」
玉珠復又起身向陳氏問安。那陳氏不知為何,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丈夫蕭山驟然陰沉的俊顏,只是丈夫並未看她,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六妹……她連忙扶起玉珠,柔聲細語道:「六妹不必拘禮,只管拿我當是家姐便好。」
王夫人卻聽得甚是不滿意,冷聲道:「長嫂就是長嫂,豈可亂了輩分?」
語調略顯生硬,這話頓時讓飯桌上的場面驟然變冷。蕭山一雙濃眉微微蹙起,冷聲道:「娘親你頭痛病症不是有些發沉嗎?當少說些話,免得費了心神入夜又受罪!」
這話便是當著眾人提點自己的母親,謹言一些。可母子倆積年的齟齬儼然已經冒了頭的膿包,經不起半點觸碰。
蕭山這幾年在家中愈加有家長的架勢,若是別的事情,王夫人是不大願意招惹兒子不高興的,但事關這王家的棄婦,王夫人是一百個中氣不順暢。當下竟沒有收嘴的架勢,徑直說道:「怎麼?我是哪一句說錯了?她若是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