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尚書》
都不等這邊搭話,另一桌便先分析上了:「嗨!眉山物產,那都是宮裡掛了號,官家發了話的。你們當眉山的玫瑰釉大梅瓶,琉璃大宮燈白送的啊?內官們的手段,那就是欺上瞞下,如果上下通達,就沒有他們上下其手的餘地了。」
「這位仁兄說得沒錯,眉山是什麼地方?張學士衙內在那裡做官,陵井開出的雪鹽,如山如海一般,朝廷得其半利,如今的富順監,靠的就是卓筒井技術。這是財政大局,眉山在張學士卵翼之下,內官們敢亂來?」
「這新來的趙知州聽說不錯,鐵面御史啊,宰相都不怕,應該不怕幾個內官吧?」
「要我說,內官還算好的,川中官場,風氣那才叫可怕!」
高聲大嗓的又是另外一桌了:「逢年過節是一場,叫『同喜』,新官上任是一場,叫『接風』,歸官離任是一場,叫『餞行』,州縣間有喜事,叫『致賀』,長官家裡的慶壽、婚嫁、喪葬、營宅、置田,屬員都得有所表示。公使錢用完,剩下的從哪裡來?還不是從我們這些商戶身上刮?!」
此話一出,頓時群情激憤:「就是!這都出了格了!淯井上出了事兒,井監去職回京待參,這等昏官,居然還要我們湊份子叫『慰驚』!」
就見一位老者站起來拱手:「各位,各位莫議朝政,莫議國是啊,你們是沒吃過虧,老夫可是……唉……」
這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便有人拱手:「老丈,你有什麼煩心事兒,倒倒苦水兒也行啊。」
那老者說道:「列位,四路官場,請客送禮,由來已久,早已經是家常便飯。大官們要巴結朝臣,為日後升遷鋪墊;州縣要聯絡感情,建立盤感錯節的關係;而小吏們,則把這個當作生財之道,敲詐勒索,中飽私囊。」
「各路州縣之間,四時八節,都要互贈節酒,土產。」
「這些東西,都算在衙前差運當中,而且時限比真衙前役還緊……也是,節禮節禮,這節前送不到,那就是失了禮數。」
「老夫是遂州人,我們那裡產蔗糖大家應該都知道,也是我那兒子流年不利,活該攤上了衙前差運,結果半道上就出了事兒,遭遇山洪。」
「人倒是逃了出來,可這差就算完了,如今還在牢裡呆著呢……折賠不說,重要是傷了官人的臉面,也不知道還得花多少打點,才把他從獄中贖出來……唉……」
趙抃輕輕的剝著瓜子,老神在在地聽著各路流言蜚語,目光越來越深沉。
……
縱然有蘇小妹幫手,蘇油如今卻更忙,因為下午放學後,他要走的地方又多了一處,如今是轉運司州府兩邊跑。
也不是他多有老頭緣,人家趙知州說了:「軟嫩鮮腴,得時就令,濃淡有差,調補從宜,未至成都,不知當世食飲之精者。」
說白了,還是看在飯菜份上。
這話是老頭一時口誤,老頭書法精湛,對蘇油提出了批評,說他習字過早,養成了力弱的毛病。
所以老頭的正經理由就是要把他這毛病糾正過來,蘇油都賺大發了。
然後蘇油覺得這老頭在套路自己,因為如今每天他除了老張那邊的條陳,還得幫老趙抄錄這邊收集的資料。
老頭雄心勃勃,要搞一部《成都古今記》出來,準備邁越東晉常璩的《華陽國志》,唐代盧求的《成都記》,要記錄「蜀中利害情偽、風俗好惡」,「至於神仙隱逸、技藝術數、先賢遺宅、碑版名氏、事物種種」,還要「著古集今」。
然後一老一小就開始成天撕逼。
起因是老頭的治書主張。
老頭開篇不準備從古蜀王時代起,他的理由是:「不始乎蠶叢,而始乎《牧誓》之庸蜀,從經也。」
他的理由是蠶叢之紀年代過於久遠,沒有信史可證,所以他寧願相信儒家經典,而質疑楊雄的《蜀王本紀》,認為最多只能用作參考資料,所謂「揚雄紀之,吾棄之,不可也,參取之而已矣。」
蘇油不服,《牧誓》,出自儒家正經《尚書》,乃周武王在牧野討伐商紂王的檄文。這一下子把古蜀歷史起點壓到了商末周初!
雖然不知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