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女子見是楊洌,立即展顏微笑,顯然頗為熟稔,但還是非常禮貌地低首向後者輕聲問道,
「楊道友忽然拜訪,是否有什麼急事?」
楊洌也躬身合十見禮,
「見過婆婆。晚輩確有要事,今日受道人大統之託專程向比丘尼統親傳今上秘諭。」
楊洌本已是一名中年婦人,卻向眼前這位白衣少女自稱晚輩,還叫她,婆婆?
慶雲聽得是目瞪口呆,但卻不便插話。
只是那一副瞠著雙目,嘴巴合不攏的納罕模樣已經出賣了他的內心活動。
可是白衣少女卻仿佛沒看到一樣,只是閃身向楊洌道,
「如此便請道友速速入內,貧道這就引你去見尼統大人。」
隨後又向那紅衣少女使了個眼色,便往殿中走去。
楊洌急忙快步跟上。
慶雲見機不可失,等待了那麼久一探後山的機會,此時如何能夠錯過?
於是他便裝作不識規矩,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就在他將至台階盡頭的時候,一道劍風齊腹襲來。
這一劍毫無留手,義無反顧,直衝要害,迫得慶雲只能向台階下翻去。
只是這一劍的功夫,白衣少女和楊洌二人便已繞入殿內佛像之後,不見了蹤影。
紅衣少女拔劍瞪視慶雲,但依然是一副媚態橫生的模樣,
如果沒有之前的一劍,慶雲還真把她當做了人畜無害的女娃兒。
只聽她拖著非常生硬的中原口音嬌喝道,
「仙人織布!」
仙人織布?
難道對方這是在報招式名稱?
慶雲的腦子微微轉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對方大概是在向自己警告「閒人止步」吧。
聽此女子口音,難道真是來自七閩或是嶺南的某個隱世宗派?
她的劍法也大異中原諸宗,仿佛是一種專門的殺人技。
狹路相逢忽遇此等劍法,若無爭生死之心,那就只有避讓。
畢竟比勇鬥狠,不要命最大嘛!
不過傻站在這裡總是無聊,尤其是只留了一對孤男寡女,
男子青澀懵懂,女子尤物天成。
僅過了片刻光景,慶雲便已忘了那殺人的劍風,忍不住與那紅衣女子攀談起來,
「在下慶雲,奉大統之命護送楊道友至此,並無惡意。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女子收起長劍,便又是一臉楚楚可人,我見猶憐的樣子,鳳目流轉,嘴角輕揚,擠出兩道深深的酒窩,屈膝躬身,異常恭謹地答道,
「妾身名前哇,不知火麻衣。」
慶雲聽得一呆,
「不知道名字?火螞蟻?」
紅衣女子見是讓對方起了誤會,拼命的躬身賠禮,
「不是,不是。
妾身,筑紫人。
官白,不很好。
不知火是妾身姓氏,麻衣是名字。
稱妾麻衣,即可。」
「不知火?這個姓氏,好特別。」
「是的。不知火這個姓氏是妾身主家筑紫君賜予的。
小時候,主家從海盜劫掠過的鬼船里救下了妾身。
主家作為筑紫守護,和海盜作戰,救了許多像我一樣沒有家的孩子。
我們本被稱為西來奴(不知火的日文讀法),就是從西面海上飄來的孩子。
後來,主家覺得不好聽,就把我們的姓氏寫作不知火。
不知火,是筑紫海上最出名的海怪,如鬼火一般神出鬼沒。
就和我們一樣,都是筑紫君的孩子,也是他的死士。
我們會殺死任何與筑紫君為敵的人。」
「所以,你來這裡是殺人的?」
「是的!呆貓,筑紫君要殺的人,已經死了。
妾身執行完另外一個任務,就可以回到家去了。」
慶雲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忽然被罵作呆貓,不過他顯然還是理解了對方說的話,仿佛明白了些什麼,
「所以你要殺的人,就是蘇我高麗?」
不知火瞪大了眼睛,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撐著下巴,拗出了一個很誇張的姿勢感嘆道,
「哎?慶先生怎麼知道?」
慶雲看著對方這等萌態,又好氣又好笑,
「倭國人口很少吧?」
「哎?和天津國(天津,既天河,日本傳說中指代神降之天朝)相比,我們人很少。
我們的王城帛掇,人口沒有,這座山多。」
雖然對方的語法不很通順,但是慶雲明顯是聽懂了。
這和他預料的一樣,雖然對方是經過訓練的殺手,可是在與人打交道方面太沒有經驗了。
慶雲真的很難將這樣胸有城樓卻無城府的三無少女和殺手、死士這樣的名詞聯繫在一起。
她應該還不知道蘇我高麗未死的消息吧?
慶雲也不打算告訴她。
打心眼裡,慶雲只希望這樣的少女能夠遠離波譎雲詭的殺局。
於是他便談起了她的故鄉,希望能觸動她早日歸去。
「帛掇,這是夏禮。
雙手獻上白色絹帶歡迎遠方來的客人。
真是一個好名字,那裡的人一定熱情好客。」
「哈依,就是那種白色的絹帶,我們那裡依然讀作夏音哈達。
不過筑紫不產絹,我們不能為客人獻上真正的哈達,只能把城市命名為哈達,歡迎天津來的貴客。
在整個倭地,叫哈達的地方有兩處,
一處是天津人渡來的主要港口,筑紫(今九州島)的帛掇(今博多,日音哈卡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