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扯完了感情,自然不能忘記正事。
張天師已經著人到洛陽城中所有的道場走訪了一遍,收集線索。
范無咎和謝必安苦熬了一夜,才將所有碎片化的信息整理在一起。
按照他們的判斷,五斗米道一行人應該在五日前西去,入了伏牛山。
依道家傳說,伏牛山乃是太上坐騎青牛所化。
其主峰,名景室。
景者,光也。
所謂景室,就是光明之頂,傳說是道家先聖老子化太上之前的修真之所,歷來為道家聖地。
五斗米道既然皈依太上,崇光明,拜上帝,他們西去漢中很可能會挑選景室山落腳。
慶雲謝過天師,與諸人話別後,又與眾兄弟詳議。
事涉華陽先生,尋師一事,祖暅之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李神俊出隴西李氏,對先賢故地十分熟悉,因此主動請纓作為嚮導。
有了前車之鑑,慶雲行事明顯更謹慎了些。
張重是否就是華陽先生所指認的龍王,此事仍有待考證。
慶雲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此番西行,萬一搭上了所有人手,卻賭了一個錯誤答案,那局面就更加被動了。
於是小龍王劉贏二人此番便不與眾人同行,留在京畿隨時關注各方消息。
伏牛山是秦嶺東向的延伸,與熊耳,外方兩山呈扇形張開,探入豫東平原。
三山山體多石,深秋時節,白石,綠樹與紅楓互見,斑駁交錯,愴然無聲,頗有幾分秋葉之靜美。
自洛陽入伏牛,需要延熊耳外方兩山之間的伊河河谷溯流而行,直入欒川,在路程上比嵩山還遠了半日。
伊水之神,是為伊尹,本是商王太乙的良助,被後人尊為元聖。
伊水之甸,元聖肇始之地,帝所出焉。
昊天上帝的正溯究竟是元始還是太上,最早的爭議就起於這三山一水之間。
慶雲一行當然不是來考古求真的。
雖然李神俊出自隴西李氏宗支,是太上化身老子的嫡系後人,
這裡的一石一木,一山一宇,在他口中都能說出個講究。
但他也知道慶,祖二人無心細聽,所以也只是揀緊要處略作分說。
他們自定計後的第二天清晨出發,快馬到了伏牛山麓,已是午後時分。
幾人在山腳的道觀拴了馬匹,又趕了些許山路。
行至半坡,大約已是傍晚。
遠出重山間可以望見一株紅楓,似是極有年頭的古樹,枝葉繁茂,勢欲參天,
在這個季節,紅得都仿佛能滴下血來。
果然,一蓬紅葉墜入雲海,染紅了整片煙霞。
落日的餘暉在楓冠的映照下也顯得黯然失色。
「好一顆古楓!
樹齡至少過了百年吧!」
慶雲忍不住贊道。
「何止百年!
這裡便是先公太上當年悟道的地方。
先公就是在這顆楓樹之下頓悟天地至理,獲得了貫通天地的力量,一劍開天門。
自古楓再向前一里,就能看到當年太上公一劍開天門的遺蹟。」
李神俊提起先賢神跡,說得是繪聲繪色,唾沫橫飛,
但是慶雲的面色卻越聽越凝重。
「怎麼了?」
祖暅之似乎察覺到慶雲表情有些異常,試探著問了一句。
「有打鬥的聲音。」
慶雲凝眉細聽,
「就在那株古楓的方向。」
他隨手一指,李神俊便也不再言語,隨祖暅之一起扶耳仔細辨認。
「沒有聲音啊?」
祖暅之詫異地望著慶雲。
「我也沒聽到什麼動靜。」
李神俊跟著附和道。
慶雲挑了挑眉毛,心中暗道,難道只有我捕捉到了風中隱隱傳來的嗚咽聲麼?
是的。
若有上帝,一定會這樣回答他。
自從慶雲以次聲波助力修行內功,
他的肌肉骨骼對於這個波段的振動已經變得非常敏感。
換句話說,他已經具有了感應到特定頻段次聲波的能力。
遠方,也許正在經歷一場無聲的戰鬥,
沒有吶喊,沒有兵器碰撞的聲音,但是卻能引起周遭的氣流波動。
這應該是一場內家炁功的終極比拼!
慶雲雖然現在還沒有辦法領悟得如此確切,但他卻可以真真切切的捕捉到那種恐怖力量的對抗。
他甚至,還可以感知出這種對抗發生的方向,地點。
「相信我,跟我來!」
慶雲扶住背後的劍柄,彎腰疾走。
祖暅之與李神俊對望了一眼,也快步跟了上來。
紅楓下,雲海上,
視野盡赤,照得人睜不開雙眼。
楓樹下似乎有人,但卻被強烈的紅光裹挾著,無人能看清其中情狀。
李神俊向前邁出一步,忽然覺得膻中一滯,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
暅之皺了皺眉,
他是陶弘景的弟子,耳濡目染,對於內家行炁法門總還是有些基礎的。
可是他的呼吸也似乎受到了某種波動的影響,變得異常滯澀,每跨出一步都如舉千鈞之閘。
他們兩人走到古楓三丈開外,便都無法再開口言語。
只有慶雲,面上紫氣繚繞,仍能憑藉修為繼續向前探入。
空氣里瀰漫著血腥的味道,
那赤紅的顏色並非完全出於日光的反照,而是真正的血霧!
這層血霧裡似乎蘊藏著某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