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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出大門時,一名內侍早已等候在一旁,畢恭畢敬對蕭綱道:「皇上有旨意說,今夜大雨,請三王爺留宿宮內,奴才已將御書房收拾整理乾淨了,恭請三王爺駕臨昭文殿。」
我心中暗暗納罕,頓時察覺此事有異。
四年前,皇帝蕭衍因郗後病逝而至城北同泰寺落髮修行,詔命太子蕭統一人擔當國中之事,他卻又為何突然返回皇宮?
按照皇宮典制,成婚分封后的皇子不應在宮中過夜,蕭衍居然因天降大雨讓三皇子蕭綱住進昔日太子獨居的昭文殿,對他的恩寵信任自不必言,況且蕭綱此時衣著打扮皆與太子相仿,竟似已然取代了東宮之位。
我越想越覺得驚yà ,莫非皇帝心中已有廢立太子之念、只是沒有昭告天xià 而已?丁貴嬪薨逝後,宮中必定發生過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而且必定牽連到了蕭統。
豈料蕭綱聞聽「昭文殿」三字,語氣冷淡道:「是父皇命你打掃昭文殿麼?」
那小內侍不知他何意,輕聲稟道:「皇上並未指定居所,是奴才料想著三王爺素喜讀書,昭文殿中書籍甚多,因此擅自作主……」
蕭綱冷冷看那小內侍一眼,說道:「宮中人盡皆知昭文殿乃是大哥舊居之所,難道你要讓本王背負這個對太子不敬的名聲?」
小內侍沒有想到自己本是一番巴結蕭綱之意,卻遭到他如此冷臉相待,一時惶惶然不知所以,只得將哀懇的目光投向五皇子蕭續。
蕭續見狀忙道:「三哥,父皇旨意已下,不拘住在宮中何處都一樣,何必與這些沒心眼的奴才們計較!大哥想必亦不會介yì 這些小事的。」
小內侍如獲救星一般,急忙扇了自己一個耳光,伏地叩首道:「看奴才這記性,都長在狗腦袋上了!皇上雖然不曾明言,奴才其實知道聖意詔命奴才收拾昭文殿,這才去的……」
蕭綱意味深長盯視他半晌,才道:「既是父皇旨意,本王自然遵旨。」
他言畢移步前行,身後數名內侍立刻匆匆跟隨上去,或提燈引路、或撐起雨傘、或替他細心擦拭衣角的雨水,如同眾星捧月一般,態度恭謹畏順較之昔日侍候蕭統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統、蕭綱、蕭續三人雖然皆系丁貴嬪所出之子,但是,五皇子蕭續對蕭綱的親熱趨奉之意更加明顯,仿佛早已與他結成同盟。
他們的身影漸jiàn 消失不見,我從圍牆後走出,見御馬房內值守的內侍並不多,通往皇宮西門的小徑角門並未封鎖,正是盜馬的大好機huì ,立刻悄悄潛至僻靜處,截斷一匹毛色鮮亮、神氣威武的白色駿馬轡頭韁繩,翻身躍上馬背,向角門處直衝出去。
只要越過角門,我就可以轉道皇宮西門出宮。
我剛剛在馬背上坐穩,突然只覺頭腦一陣暈眩,幾乎從馬背上摔落下來,就在這短短一瞬,那數名看守馬匹的內侍發覺了我,齊聲叫道:「何人如此放肆!竟然盜取皇宮御馬!」
我心中略覺驚慌輕擊馬背,那匹馬聞聲驚起後四蹄猛掀,我的手並未抓穩韁繩,重心傾側後被它輕而易舉地撂落在濕漉漉的地面上。馬廄旁有一大塊凸起的太湖石,我摔落下馬時,額角恰好撞擊在石尖上,一陣劇痛傳來時,我眼前一片迷濛,隱約聽見內侍們的呼喝之聲和數人圍聚而來的腳步聲。
我咬牙忍痛從地面上站起,額角卻有一縷涼涼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下,似乎是血滴。
那些內侍們看清了我的臉,頓時大驚失色,紛紛退避三舍,向馬廄外狂奔不止,一邊奔跑一邊大聲亂叫道:「出事了!出事了!」
我見他們如此惶恐,心中不由暗喜,顧不得額角傷口仍在流血,立刻抓住那匹馬的韁繩認蹬而上。
出乎意liào 的是,那匹馬竟然仰天長嘶一聲,又一次將我掀落下來。
這一次,我終於被它摔昏過去。
耳畔傳來滴滴答答的細雨敲擊窗台之聲,額角仍在隱隱作痛,似乎有人在輕輕呼喚:「萱兒。」
我慢慢睜開又重又澀的眼睛,發覺自己所在之處十分熟悉,一張梨木床榻、一襲淡青色紗帳、桌案上擱置的筆墨紙硯、鶴嘴香爐中裊裊升起的輕煙,似乎正是昭文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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