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頂上,無形的真氣屏障隔絕了談話的這方天地。
兄妹倆盤腿坐在厚厚的地氈上,玻璃風燈的橘黃火光映著兩人俊致的臉龐,神情同樣的沉靜深遠,又同樣的肅然端重。
蕭琰端茶默想一會,問道:「阿兄想怎麼做呢?」
&現在還不知道。」
蕭琮捏著喝空的烏檀木碗,「有一些想法,還不清晰。」
&阿兄說說,我們一起想。」
蕭琮不由微笑,他的妹妹就是「強者的力量」的那類人——未來必將成為那類人的頂峰,卻對他說「我們一起想」。
他高興的輕笑一聲,>
九月,西部的夜風已經寒冽得像刀子,平頂四面受風,他穿著毛氅圍著狐脖並不覺得冷,或者胸腔中有熱血在流動,讓他感不到寒冷,反而有一種銳氣在心中錚鳴。
他的聲音變得清勁起來。
&間,人有貴賤,生命也被分出貴賤。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們蕭氏卻是出身寒微,並非生來就是貴族;上溯到人類先祖的起源,大家的出身都一樣,又有什麼高低貴賤呢?貴賤是人分出來的,是出身、血統、地位,但生命都只有一條,在天地面前都是卑微的、弱小的。但人生而為人,就要直立,就要有活著的權利,這是我們人類先祖創字『人』的涵義,所以才有人族對神族的反抗。這是弱小者不屈從於強者力量、不屈從於強者意志的反抗,是卑微者是爭取活著、活得更好的反抗。如果人間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就是強者決定弱者的命運,那就沒有人族的崛起。」
蕭琰放下茶碗,點頭。
&謂人?」
蕭琮似在問妹妹,又似自問自答,「我們說人是萬物之靈,因為人是萬物中最有智慧的。還因為人,人有道德倫理。有道德倫理,才有家,才有國,才有天下的秩序。優勝劣汰,弱肉強食,這是天地規則,但設若人和動物一樣,只以強弱規則為道,那和獅虎豹狼之類又有什麼區別?
&們人類的先聖先賢們又為什麼還要立德?為什麼要講人間正道?為什麼會有道墨儒這些閃耀著生命貴重和人性光輝的思想?……因為我們除了活著,還追求美好,希望活在一個光明的沒有醜惡的世界。沒有人天生就是惡人,也沒有人天生喜歡黑暗。我們追求光明,追求溫暖,追求活得尊貴,這是人才擁有的感情。」
&物求生,但人還有比生命,更為重要的一些東西。」
他仰頭想著。
&與善。」
&是人道別於獸道的根本。」
&不是,強者任意收割弱者的性命。」
他一句一句說得緩慢,中間又有停頓,顯然不是一時的想法,而是深思熟慮。
蕭琰點頭表示贊同,提起保溫茶瓶,給兄長添了一碗黑茶。
蕭琮端起茶湯一飲而盡,溫潤的眸子一閃一閃。
&琰,我沒有想值與不值。」
蕭琰知道,四哥說的是派遣官兵搜救平民。
她心中一動,撤去了真氣屏障。
蕭琮清越的聲音傳了出去,「世上總有一些事情,不能用生命貴賤的價值去衡量,不能去看付出與收穫是否同等。——這是利益的衡量。為人存身於世,當然要講利益,此為人之欲。國要言利,家也要言利。
&總有一些東西,不能用利益去衡量。愛與善,希望與美好,這些不能用值與不值去衡量。父母子女之間,兄弟姊妹之間,只講值與不值,只講利益,那還有什麼溫情?一個人心冷漠的家族,又能存在多久?一個人心冷漠的軍隊,榮耀、責任又能存在多久?只能淪為殺戮、追逐利益的隊伍。一個王朝人心冷漠,活著的人只會感到黑暗、冰冷,活在這樣的世間,又有何歡喜?若世道冷漠如斯,人何其為人?人間何其為人間?——寒冷,如堅冰。拋棄了這些人間溫情,我們是要追求強大卻冷漠嗎?」
他聲音流露出沉痛,「看見那些老人、孩子、青年壯年的屍體,我就在想——我們和他們一樣,是兒子、女兒、兄弟、姊妹、丈夫、妻子、祖父、祖母,有著家庭,有著溫情。河西軍去救的,不是洪水中平民的生命,而是人間的溫情,人間的情與義。——救人而死的那名軍士,王有年,是為人間的善,為人間的情與義而死,這種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