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庭州城沙塵飛揚,一路快馬奔馳。
蕭琰這一行都是騎馬,護送的二十名牙兵是從牙兵中選出的精兵,騎術精湛自然是不用說,最弱的青葙也在小沙海中鍛煉出了騎術和耐力,一路飛馳,速度不是大隊伍同行可比,途中沒有停歇,只是每三十里遇驛館歇一下馬力,這一日就跑了一百八十里地,傍晚時分趕到了出庭州城後的第六個驛館歇下。
蕭琰對住的要求不高,屋子乾淨就行,地上也不必鋪坐席了。驛館和客棧的房間多數都是擺設墩子,讓人垂腳坐,進屋不用脫鞋,只有世家出行才會講究。蕭琰吩咐秉筆和青葙不用這麼講究,到了軍營會讓你這麼講究麼?還不如早早適應了。二人恭敬應了。便將唯一鋪了葦席的那間屋子給了牙兵住,反正他們打地鋪。蕭琰主僕三人住了兩間垂足坐的屋子,青葙和她一屋。
眾牙兵的眼色略古怪,卻也沒人想到男女之事那方面去,因為蕭氏規定郎君們十七歲前不得沾女色,或許十七郎君更喜歡婢女服侍?秉筆當然沒覺得奇怪,因為從小沙海出來後就是青葙在十七郎君屋裡伺候。
蕭琰尋思著,到了軍營後就得讓青葙告知秉筆自己女郎身份,省得以後行事不方便。
收拾妥當後,一行人到驛館大堂用晚食。
蕭琰和牙兵們一起用飯,她既然要適應軍營生活,當然不能讓青葙給她開小灶,驛館提供啥就吃啥。
驛館大堂用食可不是擺食案,而是簡化的壺門桌,可以圍坐十幾人,桌子下方圍著的壺門簡化掉了,只用四條高腿撐著,長寬的桌子四面擺了四條長凳。這跟宮廷宴會或貴人郊外聚餐的壺門桌長凳不同,那個長凳是寬闊得可以盤膝坐的,驛館和客棧的長凳很窄,只能垂足坐,堅決不讓你脫鞋,萬一來個臭腳的怎麼辦?一邊用食一邊聞味麼?驛館和客棧往來的可不是天天沐浴薰香沒有腳臭的貴人!(有腳臭的都沒臉出來應酬)
但青葙和秉筆卻無論如何不肯與蕭琰共桌而食,他們是奴婢,奴與主不同坐,這是規矩,便與十幾個牙兵坐了另一桌。
驛館今晚提供的主食是黑兒(蕎麥饃)、麥飯、湯餅(麵條),配菜是醋芹、葵菜湯、清煮羊肉塊撈起拌醬,再加一份羊酪漿。驛館的廚子當然不能和國公府的廚子相比,蕭琰平生第一次吃這麼難吃的食物。但再難吃,她還是吃下去了。以後進了軍營,火食可能比這更糟,她得適應。
她一邊用晚食,一邊心裡想著,阿兄和姊姊應該已看過她的信了吧?
但願阿兄不要太激動……
***
蕭琮這會正在生氣。
上午夫妻倆進了軍營就忙,直到營中用午食才歇下來。午食後兩人在軍帳中小休,蕭琮便要看信。沈清猗好心的提醒道:「四郎若不想影響下午巡營,最好回去再看。」
蕭琮狐疑,轉頭看她,「清猗知道十七寫了什麼?」
沈清猗歇在榻上半合著眼道:「大概知道。」
蕭琮便想追問,見她臉上顯露出疲憊的模樣,想起上午去了醫帳寮,見了所有醫師和檢校病兒官,然後巡營房,檢視傷病患情況,一個上午幾乎沒停歇過,想是累了,便止住了問話,關心道:「午間多歇會吧。不著急,一天也巡不完。」
沈清猗道:「沒事,歇一兩刻就好。」
她不是身累,是心累。
一歇下來就覺得空落,還不如忙著,至少沒時間東想西想。
這會歇下來卻又覺得扯著痛了,她強忍著不去看蕭琰給她的信,她害怕看了後會更止不住想她——不管她寫了什麼。
蕭琮摸了摸信,還是聽了沈清猗的,將信放回箭袖外袍的內袋裡,穿著中衣也在榻上躺下來,蓋了另一半氈毯。
夫妻倆小憩了兩刻鐘就起身,下午又開始巡病帳見醫師,聽醫師細說軍中醫療狀況,戰時醫療等等,酉時後,才在衛隊護送下與魏景壽父子一行出營回府。
夫妻倆回了大觀院,沐浴更衣後,西閣晚食已擺上。
兩人都心不在焉,草草用了飯食,便回了正房。蕭琮取出信函,用裁紙刀拆了,一邊道:「什麼秘信,還要用火漆封著。」
沈清猗揮手屏退了屋內侍女,倚著隱囊坐在案幾後,也不接話,端了茶盞,垂著眼睛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