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畏戰
郭淮乃魏文曹丕的潛邸之臣,轉任軍職隨征漢中張魯,此後便一直留在魏國的邊郡,至今已將近二十載。
可以說,他是魏國最熟悉西北軍務的人。
但也正是如此,讓司馬懿覺得他離開廟堂太久了。
久得在出謀劃策的時候,忘記了考慮廟堂的權利糾葛以及他繼任雍涼都督才數個月。
在魏武曹操創業之初,便以譙沛元勛掌軍、潁川士人出謀劃策鎮中樞,一直到擊敗袁紹雄踞北方得以稱公、稱王分邦建國,如此權力格局都不曾改變。
譬如被贊為「時之良將,五子為先」的于禁張遼等人,都長期歸譙沛夏侯與曹氏節制;而可參與中樞決策的人選里,潁川士人也占了半數。
後來,曹丕即位,源於歷經過「魏奪嫡」的心悸,開始善待的冀并州士人,讓他們逐漸步入權利中樞;還將有宿怨的曹洪罷黜歸家等。
如今曹叡在位,早期的潁川士人與譙沛元勛幾乎都凋零殆盡了,不僅讓太原孫資守中書令,連鎮邊節帥都開始委任於非夏侯或曹氏。
但也正因如此,司馬懿才更加謹慎。
雍涼之地,素來是魏國最動盪的區域,也是戍守兵馬最多、最精銳的區域。
在此區域任職的都督,但凡有些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曹叡的警覺。
不是曹叡在懷疑司馬懿有異心,而是帝王心術的使然。
他畢竟不是曹魏宗室出身,自然無法擁有曹叡的絕對信任。
如在「勝負乃兵家常事」這方面,石亭之戰的曹休可當得,開啟子午谷之戰的曹真亦可有,但若是換成他也有這樣的戰績,就絕對會背上喪師辱國的罪名。
是故,他否了郭淮所謀。
局部戰事一旦開啟了,誰都無法斷言,是否會引發傾國之戰。
司馬懿轉來雍涼任職後,就詳細分析過巴蜀出兵以來每一場戰事的始末,也得出了一個結論:彼逆蜀丞相諸葛亮,凡事謀定而動。
此番遣魏延督軍進涼州,豈會沒有預留後手?
抑或者說,彼諸葛亮乃是見魏國主力皆在關中,覺得勢大不可圖,便故意分兵往涼州誘魏國出城塞來戰。如《孫子兵法》所云詭道,「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此時魏國關中主力敗歸休整、都督新舊交替,自是無法傾力一戰的。
司馬懿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若依郭淮之策而行,獲得的利益無法與隱藏的憂患比擬。
且他奉詔來雍涼之前,還趕赴雒陽與曹叡密謀了一番。
亦將曹真遺留的謀劃推演得更完善了。
曹真臨終前,乃是建議曹叡將涼州當成誘餌,讓逆蜀陷入戰爭泥潭不可拔而魏國的關中主力得到休整時間,以「此消彼長」的時間差重新奪回隴右。
對此曹叡已然在執行。
是故,司馬懿便順勢此大略的細則完善——他想借著逆蜀此番兵進涼州之機,將涼州那些歷來恣睢驕橫、叛亂不斷的諸多權勢者,悉數拔了!
也很容易實現。
乃是將欲取之、且先與之。
如魏國先按兵不動,坐等逆蜀與涼州兩敗俱傷,或是涼州權勢者被逆蜀所敗,他再督領關中主力進發隴右堵住蜀諸葛亮的大軍,別遣郭淮部等領軍入河西走廊。
試問,逆蜀魏延以歷經多番戰事的疲兵,何如能抗衡魏國的以逸待勞呢?
即使彼魏延得士卒死力,郭淮等部寸步難進,也是受困一時。
僅是憑逆蜀從隴右走金城郡運送糧秣損耗的人力物力,就可推斷出魏延不可持久。
若是魏延膽敢在當地徵收糧秣,那將敗得更快!
在人心未附的新得之地、向剛歷經戰火的士庶徵收軍輜,乃是大忌。就連中原富庶之地的黎庶都會奮起反抗,更莫說是胡漢雜陳、苦寒地瘠的河西之地了。
屆時,魏國復得涼州之地,便可以「守境不利、背魏投蜀」等等罪名,將那些權勢者罷黜或誅殺,重建朝廷威儀、士庶秩序。
自然,司馬懿諫言罷,還特地明言與曹叡,聲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