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烏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
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
當血紅的晚霞開始降臨人世間,滿目瘡痍的戰場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杜水源頭谷地的漢魏戰事結束了。尚有餘力的漢軍士卒,在各自都伯的督促下,忙碌著救治傷兵、搜刮戰場以及立營寨埋鍋造飯等事。
而牽弘亦被押解到了鄭璞的面前。
「解開罷。」
正在與軍吏計算士卒戰損的鄭璞,示意扈從上前給牽弘鬆綁。
「諾。」
乞牙厝上前解開了牽弘身上的繩索,且頗為戒備的握著腰側刀柄,以防牽弘的束手就擒乃是為了靠近鄭璞時暴起傷人。
不過很顯然,他白費了心思。
被鬆綁了的牽弘,默默的端詳了鄭璞好一會兒,視線數次在鄭璞臉龐上的疤痕掠過,才拱手行了一禮,聖若洪鐘,「敢問將軍,若我軍烏桓突騎沒有貪生畏死、隨我突入中軍,將軍可否預見、貴軍可有先御之備乎?」
嗯?
臨陣之時被麾下士卒拋棄之人,竟還敗得不服氣?
聞,鄭璞略微揚眉。
亦不由捋胡饒有興趣的矚目著牽弘,待看到彼眼眸中沒有桀驁等神采後,才輕輕頷首,說道,「無有。若君麾下騎卒盡死力,勝負或在兩可之間。戰場瞬息萬變,而君可洞悉戰機所在,委實令我虛驚一場。亦可謂之,此番貴軍之敗,非君之過也。」
呼.......
頓時,牽弘如釋重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似是他束手就擒,就是為了問鄭璞這個問題一樣,得以釋懷後,他再次拱手而道,「敗軍之將,不敢當將軍所。我心中疑惑已解,還請將軍賜一死。」
此話甫一落下,眾人皆訝。
就連旁邊滿臉戒備的扈從乞牙厝,都露出幾分敬佩之色來。
慨然赴死之人嘛~
不論敵我分屬,皆值得尊重。
而更令眾人詫異的,則是鄭璞竟也沒有招降之意,聞牽弘之後「嗯」的一聲,便對著徐質大手一揮,「歸還戰馬讓他離去。嗯,他的部曲一併放了罷。」
徐質愕然。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拱手而應,「諾。」
旋即,便拉著同樣微微發愣的牽弘離去。
已然歸來中軍的句扶,此時眼中冒出了些許期待來。
他覺得鄭璞此舉,乃是效彷了昔日先帝入蜀時,故車騎將軍在巴郡義釋嚴顏之事,故而也期待著牽弘會做出感恩義而降之舉。
但牽弘沒有。
他往外走了幾步後,才倏然止步回首發問,「我與將軍素未謀面,亦非鄉梓舊人,為何恕我性命?竟不知縱虎歸山、必為後患乎?」
「呵呵~~~」
聞,鄭璞囅然而笑,「君之父與我國先帝乃刎頸之交,雖時隔數十年,然我國天子素來仁義,必不願見先帝故交之子受戮也。且我知魏國軍法嚴苛,不乏連坐家小之事,君必不會降之,便代我國天子釋君歸去罷。至於縱虎歸山嘛.......」
至此,鄭璞拖了長長的尾音,才繼續說道,「我軍可擊敗君一次,亦可敗君第二次、第三次!君若不服,盡可提兵復來戰!」
雖分屬不同,但在這一刻,牽弘仍對鄭璞的豪氣頗為心折。
「好!」
他真情實意的行了一記軍禮,旋即轉身大步離去。
而他的身影還未消失,另一側的句扶就急了。
身為在外征伐的督將,怎能不徵得丞相或天子首肯,便自作主張釋放敵軍將率呢?
不畏被他人以跋扈或恣睢等罪名攻訐嗎!
於通家之好的情誼下,句扶連忙大趨步至鄭璞身側,低聲道出了擔憂。
且還加了一句建議,「我知子瑾已釋之,不可出爾反爾,但若子瑾若不介意,我這就去尋張子產,讓他.....」
「不必了。」
只不過,他話語還沒說完就被鄭璞拒絕了。
只見鄭璞臉上的笑容頗為玩味,「非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