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期間稚童受學,先習字書。
待字書辨通,才能學習《孝經》和《論語》,步入解經義的準備。
昔日鄭度給鄉閭和汶山羌夷稚童啟蒙,所用的字書是漢元帝時黃門令史游編撰的《急就篇》(又名急就章)。
而鄭璞守孝結束後,繼續開設蒙學,所用的是南北朝時期才出現的《千字文》。
最初選擇標新立異的緣由,倒不是為了沽名釣譽,只是單純的為了讓幼妹鄭嫣對識字的興趣更大一些。
鄭家的三個子女,年齒跨度有些大。
長兄鄭彥年近三旬,鄭璞年十九,但幼妹鄭嫣卻才七歲。
當年鄭度過世時,鄭嫣還是孩提,家人憐她少孤,便多有嬌慣溺愛。不管什麼事情,都捨不得嚴辭強迫於她。
習字書也是如此。
去歲鄭璞剛開始給鄭嫣啟蒙的時候,就發現她對學《急就篇》有些吃力,出於溺愛的心理,便搜刮記憶默出了《千字文》來授學。用《千字文》啟蒙,優勢在於工整對仗,而且其中有參雜了許多人物故事或者典故。
鄭璞借著講故事的方式,來教鄭嫣識字,效果明顯提升了不少。
因而也受到啟發,給其他鄉閭稚童授蒙學時,也轉為用《千字文》。還很無恥的,將一些沒有出現的典故,如「嵇琴阮嘯」等,胡亂編撰。
比如說在上古傳說中,有個姓嵇的人,十分善於彈琴,每次彈奏的時候,就連九天之外的鳳凰都會飛來傾聽;比如說遠古時,有個姓阮的人,十分善於口技,長嘯的時候,能將一座大山給震崩裂了。
胡扯得離譜,都快奔著說山海經里的故事去了。
當然,大多數典故,都是勸人向善進取或符合當世道德品質的。
譬如「劍號巨闕,珠稱夜光」這句。
鄭璞就借著巨闕劍,從越王允常命歐冶子鑄造了五把寶劍,一直講解到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最終擊敗吳王夫差;以及借著夜光兩個字,從隋侯仁慈救蛇被報恩贈送珍珠,一直講解到「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處世品性。
這樣的教導,很耗費時間。
有時候,口乾舌燥說了一兩個時辰,只是為了稚童們學會四個字。
不過,效果卻很不錯。
在七八歲稚童們的心智里,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時候。
鄭璞通過寓教於樂,反而讓這些稚童求學興趣大增,識字效率大大提高,還因此引出了一件美談來。
小孩子心性,尤其喜歡對家中長輩賣弄。
這些被鄭璞啟蒙的稚童也同樣如此。
在鄭家桑園裡聽完鄭璞講述,歸家後在父輩們問及當日學業時,也會有模有樣的學舌。
黔首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鮮少有娛樂。亦讓那些授學稚童的學舌故事,變得鄉閭間的為數不多的消遣與趣談。
不少已經開始學習《孝經》或《論語》的少年郎,都聽得如痴如醉。
有些覺得新奇者,竟隨著那些稚童前來桑園聽講。
是故,口口相傳,讓鄭璞的《千字文》和以歷史典故為引的新奇授學,變成了什邡縣的美談。亦有許多豪強之家或士人慕名而來,求抄錄新字書歸去給自家子侄啟蒙。
遠在成都領長水校尉的秦宓,卻是不知如何得聞消息,素來喜好文學的他,亦派了個家中子侄前來鄭家桑園,求抄錄一份。
鄭家與秦宓的關係,一向友好。
之前鄭度在世時,就曾經讓長子鄭彥拜入秦宓門下授學,想抄錄文書這種小事,也正是增進兩家情誼的美事。
鄭璞得知,自然大喜過望。
他正綢繆著,想借秦宓之口,得入諸葛亮之眼呢!
當即,便婉轉回絕了秦宓的子侄,說自己所作的《千字文》,許多地方都是胡亂編撰的,若是沒有注釋的話,很難將其中典故展開。
不如等他逐句注釋後,再親自送去成都給秦宓過目。
又聲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自己恰好有心將於春耕過後遊歷巴蜀之地,屆時正好帶去成都給秦宓。
如此盛情盡心,讓秦宓的子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