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暮色四合,殘月朦朧,星子渾濁。讀書都 www.dushudu.com
傍晚時分爭鬥的喧囂終於遠去,將夜未夜下,坡後村中餘下一地的狼藉。一隻鴉興許聞見了血腥味,停在村中的古樹上觀望,時而被樹下的人聲驚得來回蹦跳。
李老頭兒還在啜泣,臉上的褶皺里也蓄滿了淚水。他是坡後村的一村之長,本不該如此窩囊。
只有他自己知道,人至耄耋,其實已沒有什麼眼淚可流,就連遭受藍老四毒打的時候,心裡縱使哀極恐極,眼睛也是無神和乾澀的。
唯一讓他枯老的眼窩泛熱的時刻,是月前從柳伶人手裡接過銀票,暢想著富庶的生活。
人在完全絕望中或許流不出淚,但絕處逢生,總有感慨。
柳伶人給過他一次感慨,但在他對藍老四磕頭求饒,請求藍老四離開坡後村,去找柳伶人尋仇的時候,就將這份情誼毀了。
眼下一眾武藝高超的俠士趕走了藍老四,他心下看到希望,卻又難以控制地生出怯意來。
他害怕藍老四變本加厲的報復,給坡後村帶來滅頂之災,只是已經辜負過柳伶人,他又怎麼能再次對應該感謝之人出口埋怨。
所以他只有流淚。淚水成了他情緒唯一的宣洩。
萬子夜靜靜地站著,感受著、包容著李老頭兒複雜的心情,既無苛責,也無安慰。
這時候哭得出來,心中想必還存有善念。萬子夜這樣思索著,又想起柳伶人的死來,思緒逐漸地飄遠了。
張大棒子被陸誠踹了一腳,只敢伏地哆嗦,再不敢心生僥倖逃跑之意。陸誠滿意地抬腳擦了擦自己的鞋面,轉頭正要招呼,卻看見萬子夜沉默的背影,疏遠、無垢,被輕薄的銀月籠罩,似已在人間之外。
「真是奇怪的人,方才明明心慈手軟,此時見著老人家哭又一言不發。」陸誠小聲嘀咕道,「看著這是要奔月成仙了。」
這時,只聽民宅的門板吱呀響了幾聲,原本不見人煙的幾座小院裡走出許多人來。
這些人是坡後村的村民,本來因為藍老四的橫行而躲在家裡,對萬子夜等幾位外來人只敢透過門縫偷偷觀察,此時見藍老四敗退,便各自打開家門踟躇著往出走。
「李爺爺!」隨著一聲稚氣的呼喊,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身穿粗布短衣的女孩兒掙脫了一位婦女的束縛,筆直地向著李老頭兒跑了過去。女孩兒看起來十歲出頭,一雙童真的眼裡滿是焦急。
早在李老頭兒被藍老四毆打的時候,她便急著衝出家門。可是母親將她死死地按下,不讓她鬧出大動靜來。
「珠兒!你這孩子!」婦女呼道,也幾步追了上去。婦女便是女孩兒的母親,見危機暫過,她手下一松,讓這名叫珠兒的女孩掙脫開去。
珠兒雙臂張開,摟住李老頭兒的脖子,一隻小手輕柔地拍著李老頭兒的後背,哽咽道「李爺爺,別哭了,壞人已經被打跑了。」
「爺爺知道,我」李老頭兒抱著珠兒艱難地站起身來,珠兒的哭腔讓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沉浸於自己的情緒當中,這一村子的人還等著他站起來。
珠兒強忍淚水的嗚咽聲讓人動容,興許是同為女孩,裴輕舟覺得鼻子酸酸的,不禁走上前去,從李老頭兒懷裡將珠兒攬過來,柔聲安撫道「是啊,壞人已經被打跑了,小妹妹,你也不要哭啦。」
珠兒只覺得裴輕舟的聲音如夜鶯婉轉,一雙濕漉漉、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裴輕舟清麗的臉龐,好像看見了仙女下凡,便止住眼淚,埋頭在裴輕舟懷裡,輕聲問道
「女俠姐姐,柳叔叔是不是不再來了。他是不是因為叔叔伯伯們埋怨他,傷心了。」
裴輕舟一時不知如何答話,雖然她平時性情飛揚,但一顆心到底也是柔軟的、善良的,總不能告訴女孩兒,她口中的「柳叔叔」不是因為傷心而不再來,而是再也不能來了。
「姐姐和哥哥以後會來,好不好?」裴輕舟撫摸著珠兒烏黑的發梢,哄道。
本來安靜的周遭隱隱開始嘈雜起來,有三五個人交頭接耳,也有幾個唉聲嘆氣,終是喜色少,憂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