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郡啟唇,就著她的手,飲下滿滿一碗醒酒湯。阿桑取出絲帕,細細地替他擦拭嘴角。
赫連郡伸手,握住了阿桑的手腕。
阿桑倏地紅了臉,另一隻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將頭靠在他肩上。
他聽見她軟得發顫的聲音,「阿兄,從前你說你不能對不起阿婆對不起我相公,可現在……我們之間什麼障礙都沒有了……你這樣照顧我,我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她挑起細眉,含情脈脈地望著他,「阿雁與我情同姐妹,我願替她分擔,跟她一起照顧你、服侍你……阿雁必然歡喜……」
她低低地笑,羞澀地垂下頭,臉埋在他肩上,小聲地問,「就今晚,今晚我便許你可好……」
赫連郡保持握著她手腕的姿勢,端立不動,他眉頭微蹙,一臉正經。
&覺得不好!」
他說。
阿桑含羞的面容陡然僵住。
&雁也不見得會歡喜。」他扯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離自己的肩頭,「阿桑,你是我妹子,永遠都是!我對你……沒別的意思……」
阿桑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你騙我……」
她搖頭,鬢髮上的珠子隨著她的動作畫著圈地搖擺,那是衛雁替她備下的首飾。她身上的衣裳、頭上的珠花,腕子上的手串,無一不是衛雁親自替她挑選,她生怕委屈了她,委屈了他在意的人!
所以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她能自如地在府中行走,能夠離開內宅來到外院,守門的婆子都不敢對她說一個不字。她可以隨意使用廚房,她無拘無束,衛雁生怕她有半點不順意,有半點不舒服。
而自她來了,鎮日纏著赫連郡說話,他練武時她在花叢旁等他,他看兵書她就坐在書房裡陪他,她打聽他的行蹤,時時候在他身旁。她說閉眼就能想到自己丈夫被悍匪截殺時的慘象,嚇得睡不著,要求他坐在榻旁看著她入睡。
他自欺欺人地勸自己,阿桑是外域女子,本就不大在意什麼男女大防,她有口無心,當我是唯一的親人,我若對她冷淡,只怕她心中難過……我依舊如從前一般待她便是了。
可她今晚說出的這番話,讓他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
阿桑是上過沙場的,什麼樣的慘狀沒見過?她怎會如閨中小姐一般膽小?甚至連獨睡都不敢?即便當真害怕,她身邊還有衛雁撥給她的侍女,為何不讓侍女陪她?
阿桑不停地跟他提起過去的情分,一遍遍地說起自己在阿婆家避難時兩人相處的情景。可那段歲月,是他人生中最不堪的過去。他追殺生父,又被生父追殺,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他沉著臉站起來:「衛雁如何待你?你又如何待她?從前你是抱著什麼心態撮合我倆?當時可曾想過她的難處、她的名聲?若我根本不喜她,你那般給我二人服了藥酒,就不怕第二天我翻臉無情,不負責任?那她該如何自處?過後你又如何待她?處處防備,言語酸澀,我聽得分明!你以為她仍將你視作知己麼?你何曾尊重過她呢?她為你做的種種,不過是怕我為難!她躲在後宅數日不出,你當她是為何?她是不想我難做!你說的沒錯,你若跟她共侍一夫,她不會反對,還會強顏歡笑,維持你的尊榮臉面。可她會對我失望!我用了半生積蓄才能給她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我花了許多心力才終於得到她一個託付終身的應答,你覺得我會不珍惜她,為了旁人而委屈她、冷落她,讓她看著我與旁人卿卿我我而強撐笑顏麼?」
赫連郡推開淚流滿面的阿桑,徑直推門而出。
不是不知道,阿桑故技重施,在湯里做了手腳。
他仍是願賭一回,希望阿桑心思純粹,只是希望解他醉酒之苦。
事實狠狠地打了他的臉。阿桑喪夫不足月余,便起了此等心思,還怕言語打動不成,在湯里下了迷藥。她是鐵了心要留在安南侯府,站穩腳跟!她是鐵了心要跟他在一起,不擇手段!
這樣的阿桑讓他心寒。
他步出庭院,懶得打門,縱身一躍,跳入內宅院牆。
遠遠瞧見屋中燈火仍舊亮著。
阿桑去了外院必然瞞不住她,甚至有可能阿桑還刻意讓她知道。此刻她心中在想些什麼?是否愁腸百轉,千般糾結?
沒有
第四百三十九章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