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大修)

    在越鴻給人濃烈壓迫感的身軀前,她這麼蜷成一團,縮進他臂彎中,真的太過嬌小了,發若鴉羽,襯得臉色越發蒼白。

    在她這張臉上,越鴻見過各式各樣的表情,緊張的,怯懦的,害怕的。唯獨此刻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有幾分霧蒙蒙、懶洋洋的陶醉。

    就好像好像一朵乾枯萎敗的花,逢甘霖灌溉,重新煥發出嫩艷的生命力。

    越鴻愣了一會,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頜,硬生生地將這個黏在自己懷裡的人給剝出來,語氣陰惻惻的:「蹭什麼呢?」

    他的手臂環在她背部,原本最順手的動作是沿著她的脊骨滑上去,扯她的頭髮,將人弄開。但她的簪子不知丟到哪裡去了,黑髮也全散了,才臨時改變主意,去捏她的臉頰。

    她的臉也是真小,水豆腐似的。他都不覺得自己在用力,指腹的粗繭已經在她頰邊磨出兩道淡紅的印子。

    還挺好掐。

    越鴻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手指更用力了一點。

    他並不知道,這會兒,陸鳶鳶的視野里充斥著燦爛白光,只依稀看見他的唇瓣在動。除了系統的提示音,她什麼都聽不見。

    「叮!生命值上升中,過程中請勿移開接觸口。」

    眼見兩人間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對岸那名年紀大些的錦衣宮人匆匆邁著小碎步,淌過溪水,來到越鴻身旁,躬下腰,低聲勸道:「殿下,公主的模樣不太對勁,臉色青白成這樣,依奴婢所見,多半是中暑了。先前下馬時,也不知道有沒有磕到碰到,怕是要儘快給她找個醫官瞧瞧再說了,太子那邊也在搜山」

    這名宮人年近四旬,面白無須,眉目和善,身形胖乎乎的,乍一看,像尊彌勒佛。他是從前在謝貴妃跟前伺候的張公公,頗得器重。越鴻十二歲後,他就被謝貴妃指派過來,照料前者的衣食起居。

    越鴻劍眉抽了抽,終於大發慈悲,鬆開對她的鉗制:「真麻煩。」

    他略感無趣地站起身,沖地上的陸鳶鳶抬了抬下巴:「你們兩個,把她弄回去。其他人都跟我來,繼續圍獵。」

    「是!」另一名隨侍宮人是張公公的乾兒子,快步走上來,說了聲「公主得罪」,蹲下來,打算和乾爹一起,從一左一右架起陸鳶鳶。

    越鴻不再看他們,轉身就走。然而,才邁出一步,他的袖子便被一隻小手死死地抓住了,因為太過用力,纖細的指骨都泛出了白,一聲氣若遊絲的挽留傳進他耳朵:「別走」

    越鴻駐足,一回頭,大腿就掛上了一個人。

    上一個不知死活地抱他大腿的人,早就被他當胸一腳踹飛了。越鴻臉色一黑,但目光在陸鳶鳶臉上一轉,他的眼底就掠過一絲詫異。

    剛才,陸鳶鳶看起來只是有些虛弱而已。可就在他轉身的這半息不到的功夫里,她竟仿佛急轉直下,臉色不止是青白,已經過渡成了死人才有的灰色,身子搖搖欲墜。都這樣了,還不忘緊緊摟住他的腿。

    張公公也看出了問題,攙著陸鳶鳶,顫聲道:「殿下,公主的狀態很不對勁」

    越鴻臉色陰晴不定,低頭,盯了陸鳶鳶片刻,改變了主意:「算了,要死不活的樣子。去牽我的馬來,我親自帶她回去,這樣快一點,免得父皇責怪我。」

    張公公應了聲「是」,忙命人將越鴻的坐騎牽過來。

    越鴻單膝蹲下,直接彎腰,用肩膀抵住陸鳶鳶的肚子,將她當麻袋一樣,一氣呵成地往肩上一扛。


    陸鳶鳶尚未說話,雙腳就離了地:「」

    越鴻的肩甲又冷又硬,走起路來,硌得她胃部翻江倒海。若一路這樣顛著回去,她十成十會把剛才喝的溪水連同早上吃的糕點都吐出來。無奈,掙扎數下,越鴻都不理她,擂在他背部的拳頭,也像給他撓痒痒。情急之下,陸鳶鳶只好用力扯住他一束頭髮:「你放我下來!」

    頭髮冷不丁被狠狠拉拽,頭皮吃痛,越鴻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霎時一片鐵青,側過頭,咬牙切齒道:「鬆手!」

    他肩上的人一動不動地伏著。半晌,從他耳畔傳來一道悶悶的、軟和的聲音:「你先放我下來,我就鬆手。」

    「」

    雙方僵持片刻,陸鳶鳶終於如願以償,被放了下地。

    四周一片死寂。

    圍觀了全過程的士兵們,個個都瞠目結舌。其中兩三個人,沒控制好表情,嘴巴張得都能塞進一個雞蛋。

    作為御林軍,他們常年在宮中當差,也算熟知各個貴人的脾性。誰不知道,這位燕國公主名義上是未來的太子妃,實際上,地位連宮中那些掌握實權的宦官還不如?真沒想到,人不可貌相,她膽子居然那麼大,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尤其是,三皇子現在的臉色,真的難看得像要殺人了。

    陸鳶鳶卻完全無視他陰沉的臉色,站穩後,仍扒拉著他的胳膊,仿佛怕他甩手就走,仰頭,細聲細氣地與他商量:「你能不能把我抱在你前面?別那樣扛我,我太難受了,會吐在你身上的。」

    她的吐息輕輕柔柔的,神情也一派無辜,但「我這是在為你著想」的意思表達得還挺清晰。

    越鴻怒極反笑。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瞪了陸鳶鳶片刻,竟然還是妥協了,換了個抱法,一手攬住她後腰,一手穿到她膝下,將她橫抱了起來。

    察覺到周圍的目光,越鴻冷冷道:「看什麼看?眼珠都不想要了?」

    士兵們紛紛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躲避他那刀子一樣的視線。

    這麼一會兒功夫,越鴻的馬已被牽到溪邊。這匹馬有西域血統,神駿無比,生得很高壯,皮毛漆黑,油光水滑,瞧見主人抱著個陌生人走近自己,豎了豎耳朵。

    越鴻將陸鳶鳶推到馬上,自己才翻身上馬,跨坐到她後方,抓起韁繩。發現陸鳶鳶額角沁出幾滴汗珠,咬著下唇,像在忍耐什麼,他頓了頓,狐疑道:「你幹嗎?」

    陸鳶鳶掀起眼皮,搖搖頭:「沒什麼,只是今天騎馬時磨傷了大腿。」

    此處是琅琊山的山坳深處,要回到紮營地,路程頗遠。越鴻倒是想縱馬快跑,無奈,身前坐了個累贅,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憋著氣,只覺得哪哪都不爽。

    樹林裡亂石叢生,常年照不到陽光的石縫隙爬滿深綠色的青苔。陽光被上空的綠枝篩成碎金似的光芒,落在馬匹的鬃毛上。

    陸鳶鳶沒吭聲,半垂著眼睫,看似昏昏欲睡,其實更多是懶得說話。

    這次醒來,她的身體居然變得這麼差,動一動就大喘氣,一副隨時會兩腳一伸、駕鶴歸去的模樣。這是前世沒有過的情況。

    兩世唯一的區別,就是她穿越的時間點。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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