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尋常的天氣總歸是不同尋常的,提前到來的夏天,在炎熱了幾天之後也終於落下了帷幕,一陣大雨毫無預兆的傾盆而下。夏雪兒站在窗前,痴痴的看著庭院裡落下而後又彈起的雨腳,細細密密,像是一群提著裙角舞動的妙人,又像是戰場上因一個炸彈落下之後四散開來的塵土,有四射的激情,也不乏提心弔膽。
庭院中豎著半截樹樁,那是幾月前她在練功時分了心,真氣遊走後一劍劈開的,在那之後,凡是到她這院子裡來過的人都勸她砍了它,新種上一顆蔭郁的槐樹或是優雅的海棠抑或是其他,可她不讓,覺著這樣也挺好的,雖是樹樁,可終歸是和這具身體的真正的主人有過一段純真歲月的。不是悲情,不是善良,只是不想隨意改了她的喜好!如此,罷了。
那樹樁在經歷了多雨的早春之後,表皮早已布滿了綠油油的苔蘚,只是在連續幾日異常炎熱的天氣下,好不容易長齊了的綠色又被太陽給曬枯萎下去了,現如今倒好,連夜的雨一下,又開始發綠了,矮矮的,很飽滿,甚是好看!
「昨日還好好地,艷陽高照,不知怎麼一下子就冷成了這個樣子!」
冬梅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取了件稍厚一些的外搭,輕輕地給夏雪兒披上。不知小姐這到底是怎麼了,從來不曉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向來怕冷的她居然只穿一件單薄的中衣便在這大敞開的窗前立著!還真別說,這窗前比屋裡不知冷了多少倍,一陣陣涼風撲著,像是回到了寒冬臘月似得!
「想想昨日還穿著紗裙,打著油紙傘,今日就要套上襖子,就差燙上暖爐了,這老天爺還真是怪異。」
秋菊端著一盆熱水進屋,恰巧聽見冬梅的話,於是搭話道:「這雨嘩啦啦下了一整夜,到現在也沒一點小下去的勢頭,就像是老天爺有多少委屈要哭訴似得,那風也吹得厲害,早前我經過花園的時候,看到那裡的好些花花草草都被昨晚的西風吹倒了呢,可謂是一片狼藉。不過倒是那牡丹奇怪得很,這麼大的風雨中仍舊開的很好,嬌滴滴的,似乎連花瓣也不曾落下一片!你說這奇不奇怪?」
「是嗎?這花園裡春天開的花本來就在那一陣酷熱之後凋零了不少,唯有這牡丹傲然獨立,想想往年,還真是有些怪異得很。」
「哎~我怎麼覺得這天氣從去年入夏後就沒在正常過?」
……
夏雪兒抱手立於窗前,既不不加入她們的討論,也不曾移動一步,似乎連呼吸都是壓低了的,瞬間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拋開所有來自外界的打擾,活在自己的內心小世界裡。
不知不覺間想起了婉表姐之前說的話:「菡萏高潔,出淤泥而不染;秋菊飄逸,寧可枝頭抱香;梅花堅韌,冰雪林中著此生;牡丹傾城,千嬌萬態破朝霞……而你偏偏像這所有的花,高潔、飄逸、堅韌、傾城,每一項都可謂是在你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只是一味的昂首挺胸很容易忽視了身旁的小石子和雜草,而那很可能就是最終絆倒你的罪魁禍首。因此我更希望你再多一分桃花的妖嬈、鳶尾的無情、曼陀羅的殘忍,防患於未然,該拔除的絕不心慈手軟!」
當時的婉表姐也是看著那園中開的正艷的牡丹說的,只是當時的自己不明白此話何意,權當一番論斷聽聽,而現在她明白了。
雖然婉表姐來府中的時間不長,可聰慧的她其實早已經將夏府這潭深水中所有的複雜的事情都看得透徹了。她讓自己多一分桃花的妖嬈、鳶尾的無情以及曼陀羅的殘忍,不僅是一種期盼,更指的是自己在處理白伊寧這件事情上的態度?或許當時的她是想要明說的,可是又有其他的苦衷而不方便說明,想起她離開之時的欲言又止和眼神中的糾結,夏雪兒突然頓悟了一切。
以自己的聰慧,不是沒有辦法對付白伊寧,只是心中一直存有不忍,所以才會想要借夏巧雲之手吧?若不是白伊寧傷了母親,那自己恐怕是連借夏巧雲之手的決定都下不了,否則也不會容忍她的一再挑釁!
只是那句「只是一味的昂首挺胸很容易忽視了身旁的小石子和雜草,而那很可能就是最終絆倒你的罪魁禍首」,婉表姐是不是還隱含了深層的意思,是在暗示什麼嗎?難道她又察覺出了些什麼?
身邊人……身邊人……身邊人……指的是誰呢?
是夏巧雲還是……其他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