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最美的時候無外乎就是暮春、盛秋二季了。
不過,由於孔子和曾子當年的一段師生對話,沂水的暮春時節不免被儒家美化到了一種政治理想主義的地步,以至於被形式化的春遊、沐浴所充塞,反而給人一種束縛的感覺……倒是盛秋時節,正所謂一江秋色天水碧,百里煙波浩氣存,顯得別有一番風味,所以經常有人浮舟賞秋。
當然了,這都是表象。
孔子和曾子之所以推崇暮春,後來的人之所以感念盛秋景色,本質上是因為春耕、秋收這兩個農忙時節剛剛過去,農業社會的人們終於有了一絲空閒,而恰好此時天氣不冷不熱,正適合出門遊玩,所以可以感時慨懷,稍作放鬆罷了。
換言之,景由人生,孔子、曾子對暮春時節沂水沐浴的推崇本質上是對一個農業社會的穩定運行的推崇,人們在盛秋時節的好心情本質上來源於秋收所帶來的安全感,這都是有跡可循的。
那麼,如果戰爭來了呢?如果戰爭在這個時間段來到了沂水畔呢?
建安六年的青徐一帶,秋收時節卻忽然遭遇到了秋澇,整個青徐地帶大面積減產已成既定事實。然而,就在這個讓所有人憂心忡忡的秋收之後,沂水流域不待給人喘息的時機,便即刻爆發了一場近小十萬人級別的戰役——原本以自保為主、割據琅琊的青徐豪霸們,在臧霸的帶領下,在河北靖安台副使郭嘉的推動下,聚集了五萬兵馬南下郯城,正式以河北方面的軍事序列參戰。
然而,中原聯軍五位前線指揮官之一,最年輕的徐州方面主帥周瑜,卻顯示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戰術素養,一招海軍入河,隔斷沂、沭,簡直給人一種天外飛仙的感覺。
五萬琅琊兵甫一南下,便被困死在狹窄的沂水、沭水之間,就好像這一切根本就是周公瑾的陷阱一般。
「足下為何要跑啊?」
大早上的,郭嘉從沂水中洗完腳上來,卻是先目送五艘徐州水軍的尖頭海船從河中心緩緩向北駛去,方才蹬上皮履,一邊往坡上而來一邊正色發問。
而其人身後,那些監視陸上營地的徐州海船再往後,沂水對岸西北方向,幾十里外開外的繒山正在薄霧之中若隱若現。
「我……俺……」被捆縛著的一名東莞軍官跪在坡前,眼看著郭嘉從他身側走過,卻一直哭喪著臉,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知道軍法嗎?」郭嘉坐到小坡上的馬紮上,微微嘆了口氣。
這下子,這名軍官愈發恐懼起來,以至於全身哆嗦,但不知道是不是物極必反,其人到底是咬牙說出了一句完整話來:「郭大使,我、我不是存心想跑的,但如今軍中傳言,糧食已經不足三日堪用,而沂水又過不去,開陽也早沒了,所以屬下才起了回東莞的心思……」
「回東莞後呢?」郭嘉坐下後開始放下自己的褲腿。
「屬下……」
「河北軍法,逃兵殺無赦,軍官還要牽累其部屬轉為敢死陪隸,你知道嗎?」郭奉孝終於正眼看了對方一下。「你是我任命千石別部司馬,你知道這麼一逃要牽累多少人嗎?」
這名軍官,也就是當日昌豨營前的巡邏軍官,後來被任命為別部司馬來穩定局勢的那名昌豨舊部,喚做司馬俱的,終於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只能在抖如篩糠之餘連連叩首。
郭嘉心如鐵石,只是隨意抬了下手,自然有甲士上前將此人輕易一刀了結,並割下首級,準備去示眾。
「不要著急示眾了。」就在甲士將要往歸營地之時,郭奉孝忽然再度開口。「今日這七十三名逃兵,暫且全都留下,且看看臧府君那邊有無動靜,若有軍令下來,再行梟首,以做震懾!」
甲士乃是隨郭奉孝從青州跟來的可靠之人,聞言自然稱命。
而一旁一直抱劍肅立的徐元直,卻是直接蹙眉開口:「奉孝,此時各營不過勉強支撐而已,還能有什麼軍令?難道臧霸還敢下令撤兵移營不成?不是你昨日說的嗎,就眼下這個軍心,一旦沒了營地遮護,怕是要全軍直接潰散吧?」
「可如今是真的沒辦法了。」郭嘉立在坡上,望著身前綿延七八里,從沂水一直到郯城城下,之前看起來蔚為壯觀,如今卻已經隱隱失去控制的琅琊軍營地,不由連連搖頭。「我還是高看了琅琊兵
第十七章 何如沂水舞雩人(繼續大章提前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