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在這種場合遇到彼此,杜乘鋒和錢余都很意外。
只不過和上一次不同,錢余身上已然沒了那些刻骨的恨意,而杜乘鋒也沒有表現出拔刀殺人時候的那份兇惡,眼下這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反而多了幾分不問世事的感覺。
是了,不問世事。
在喪失了對杜乘鋒的憎恨之後,恢復理智的錢余,同樣也恢復了那份對於人心的敏銳。
「你這是準備解甲歸田?」
錢余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了。
雖然以他的身份,問這個多少有些不合時宜,但這份感覺還是讓他有些過於不可思議。
畢竟杜乘鋒如今看起來還頗為年輕,正是要大展拳腳的年紀,又怎麼可能會生出這種歸隱田園的感覺來呢?
「你這話說的,我都沒穿過甲,又哪來的卸甲這一說。」
杜乘鋒倒是沒什麼所謂,甚至還接過了錢余遞過來的茶水——很明顯,這是極為危險的行為,畢竟錢余之前跟他有過仇怨,這茶水裡但凡摻點什麼料進去,他這條命就要當場交代了。
但他還是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你好吧。」
錢余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次,他是真的確定了,杜乘鋒絕不可能是殺死他兒子的兇手。
那這一杯茶,也算是將彼此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了。
「準備去哪裡?這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錢余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伱的話應該也能感覺到,鄧州這邊已經對吧?若是再往西邊走,情況只會更嚴重。雖然對你來說肯定沒什麼問題,但是對你帶的那些人來說」
「環境艱苦點無所謂。」
杜乘鋒笑了笑。
「我們會憑藉自己的雙手,為自己打造出新的家園。」
「這也是。」
錢余不禁苦笑。
該說,真不愧是擁有力量的強者嗎?就連想法都這麼有魄力。
更為關鍵的是,對方真的擁有實現這一切的力量。
這就比年輕時候的他更要強出百倍了。
「倒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杜乘鋒也有些疑惑,他明明記得自己讓這個老頭隨便去哪了。
結果這老頭居然還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總不會是刻意等著我吧?」
「那不至於,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
錢余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幾分老態。
「我這把年紀,也沒幾年好活了,眼下也只是苟延殘喘,拿份俸祿,等著入土的那一天。」
「這」
杜乘鋒開始撓頭了。
雖然之前的話,雙方能算是敵人,但眼下坐下來聊了聊之後,他卻也察覺到,這老頭也沒有之前表現得那麼可惡——更何況一個老態龍鐘的人張嘴就是等著入土,這副暮氣沉沉的樣子實在是讓他有些於心不忍。
「所以說,要不乾脆別幹了?」
心思轉動之下,杜乘鋒居然鬼使神差的開口了。
「反正你也沒幾年好活了,要不乾脆別幹了,正好我這邊也要找個好地方,大家一塊住下來養老,你要不也跟著一塊來?」
「我?」
錢餘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我來?我能幹什麼?」
「能幹的那可太多了。」
杜乘鋒一拍巴掌。
是了,能幹的可太多了,首先劉博倫在教書方面就可以下崗了,指望這個酒鬼教孩子們念書識字,還不如讓那兩個守山門童來,而眼下錢余這老頭,卻是明顯比那兩個守山門童要好不少的。其次楊玄楊老頭也可以有個伴了,這楊老頭前些日子滿腦子都是什麼從龍之功,整個人都魔怔了,正是需要一些同齡人幫忙開解的時候。
至於最後的話,就是杜乘鋒自己了。
他跟著錢老頭本就沒什麼仇怨,眼下大夥既然都要找個好地方住下了,那為什麼不拉上錢老頭一起?
畢竟他真的沒殺這錢老頭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