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胡心月回到這個庭院中,不但沒有船中的錦衣玉食,更沒有船中的精魅侍女,反而處處要自己動手。這種感覺頗讓她感到不爽,但是好在那個賭約好像大家都不甚放在心上,玩笑了幾天都各干各的,並不在有意刁難她了。
莫名的,這個曾經在她眼中無聊乏味的庭院,就多了一絲熟悉的味道,讓人微微覺得安心的東西。或許因為很多緣故,或許只是因為那個人在這裡而已,數百年的分離所形成的溝壑遠比想像中要來的淺,只是這些曰子的相處,便依稀有些當初的感覺。
所謂親人,並非是愛人這樣淺薄的東西,不會有那麼多的滄桑變幻,而是無論相隔多久,再次重逢後都會有著親近與熟悉。身體中的禁制在這些曰子裡破解了大半,雖然還不能運轉如意,但也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
或許是無意的,收斂起息,走過她常在的水榭,透過軒窗,果然見到她在其中,依舊是一襲千年不變的白衣,低頭像是在縫紉著什麼。
針刺指尖,再引絲線。
白素貞抬頭望見她的到來,連忙收起手中的物什。「小月!」
胡心月思慮著,她知道白素貞要為許仙準備一樣護身的法器,原本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任何神奇法器在那樣的天地大劫面前,用處都不會太大,至多只是聊勝於無。而且有時候法器的靈力反而會激起更可怕的雷劫,反而會成了拖累。總而言之,一切身外之物,無論是法器還是陣法對於度劫都沒有多少幫助,真正能夠依靠的唯有自身的力量。
但胡心月瞥了那一眼,總覺得在哪見過這樣的東西,忽然似想起了什麼,立刻變了臉色,闖進房中,奪過白素貞藏起的刺繡,白色的絹布上那紅色的絲線絲絲相扣,虛而不斷,勾勒成一幅古樸的圖案,依稀像是兩個相合的人形,讓人浮想起上古洪荒時候於曠野上相擁的荒民,包含著陰陽相合的不變至理與生死契闊的古老盟約。
「千千生死結!」胡心月的手忽然有些顫抖,秀麗的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暴怒,直視著白素貞,吼道:「你想把這東西給許仙,讓他拿去度劫?!」
白素貞臉上的神情在一瞬間像是做錯事被抓到的孩子,但旋即恢復了端莊的神態,「小月!」
胡心月猛地揚起手,想要立刻給她一巴掌讓她清醒過來。白素貞只是望著她,沒有躲避的意思。
二人的雙眸在無言中對視,胡心月終於無力垂下了手,暗運法力似乎想要將那絹布徹底撕碎,然而還未及用力,白素貞就已將之拿回手中,妥善的放進懷中。
胡心月直盯著白素貞,原本任何法器都不足以令她如此憤怒,無論是要花費五十年還是一百年道行都不算什麼,只要花費點時間修回來就是了,但是偏偏是這樣東西。她還記得這是她們於千年之前,兩個人一起在崑崙余脈的巫民手中發現的秘法,名為「千千心結」,更準確的說卻是「千千生死結」。
但是這件法器卻無絲毫防護的能力,而是能將二人的生命魂魄用心血染成的紅線維繫在一起,分擔彼此所受到的傷害。但同樣的,如果有一人死亡,另一方也唯有死路一條。
胡心月猶記得當初在布滿青苔的岩壁上看到的斑駁刻跡:
錐心刺血,希成紅線。
生不同生,死必同死。
生不獨兮,死亦不孤。
千千咒結,生死不解。
也唯有這樣的法器,方能保護度劫者,而不會激起更強的雷劫,稱得上修行者的神奇。但這時以賭上另一個修行者的姓命為前提,如果許仙度劫失敗,她也會跟著神魂俱滅。
胡心月努力平定情緒,「你知道度劫意味著什麼,我們都是修行者,你和他也不是凡間夫妻,這是他自己的事。」
白素貞搖搖頭,「這是我們兩個事,小月,你不用擔心。官人他做好了萬全準備,再加上這千千心結,一定不會有事的。」
胡心月道:「哪個修行者不是有萬全準備,真正度過天劫的又有幾個?好,就算不說這個,你把這玩意兒給他,至多能幫他在抵禦不住的時候多挨幾下,一旦到了那一步,跟失敗也沒什麼區別了。」
白素貞安然的笑了,「那樣就足夠了!」那樣或許便能在危機之中救他一條姓命。
胡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