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元之境,文軒曾經達到過一次。哪怕後來跌落境界,這種經驗總歸是刻在他的身體與靈魂中的。至於修為的門檻,他跌落築基時本來就還留有大半修為,此時也早已修得足夠。是以此時再度試圖晉級到凝元,文軒以為並不會困難。
然而事實並沒有文軒所想的那麼容易。
他整整入定了幾個時辰,再睜眼時已經是滿頭熱汗,修為卻不見半點動靜。
文軒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心神未定,站起身來在房內走動了片刻,又焚起凝神之香,調整好自己的呼吸,而後再次入定。
他卻依舊沒能成功。
再次睜開眼時,時間已經到了半夜。文軒擦乾淨臉,深深吐出一口氣,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圓月。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境。假如真是心境的問題,現在顯然已經比最初嘗試時還要糟糕了。
但細細一品味,問題似乎又不在這裡。那麼究竟在哪裡?文軒竟然怎樣也琢磨不透。在修行之中,這種看不透的問題是最困難的,壓根連努力的方向都不知道。
他當初第一次從築基晉級到凝元時,雖然卡了整整三十年,卻只是因為沒有尋到能修行的功法。之後從掌門手中得到功法,他厚積薄發,幾乎一夜之間就功成了。相比那時的順暢,此時的困難顯得尤為沒有道理。
對了,功法。
文軒恍然醒悟,猶如醍醐灌頂。
他當初修行的那本功法,是掌門提供的,缺陷甚多。而現在他所修煉的這本,是師父楚漣交給他,檔次上就不一樣。既然功法不同,當初的經驗自然無法適用。
但就算如此,他現在修為圓滿,外物齊備,又究竟差在哪裡了?
文軒取出自己那塊功法玉簡,一字一句細細研讀,和自己方才的過程仔細對比,卻也沒能發現任何差池。畢竟這功法和他鍊氣時的所學一脈相承,對他而言並不陌生。
他皺著眉頭,再次靜下心來,最後再嘗試一次。這次他將心神全部放在那本新功法上,細細體會,細細咀嚼,細細感覺體內靈氣的每一點變化,終於略有所獲。
這唯一的收穫便是——他確認了,真的無法從自己的準備與過程中找出一點問題,一切都本應完美。只是在最後讓靈氣相合的關頭,他總是無法順暢進行,仿佛冥冥之中隔著點什麼。
文軒嘆了口氣。
這麼看來,其實他所差的,是一個「悟>
文軒自幼被人稱讚悟性奇佳,終於也到了要在這個字上跌跟頭的時候。
&之一字,可謂是修真路上最玄妙的一個環節,卻又是最繞不開的一個環節,多少人一輩子就卡死在了這一個字上。而這麼一個字,具體說來,指的大抵便是那福如心至的一瞬間。
尋不來,只能求緣。
努力一夜得出這樣的結論,文軒難免有點鬱悶。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簡易尋來,看到他這副精神不振的模樣,也給嚇了一跳。等到聽完了他的訴苦,簡易不由得失笑,倒是來了一句,「這可真是要恭喜師兄了。」
文軒愣了愣,反應過來後也是一笑。
是啊,雖然他被卡在這一關上,但換而言之,現在也僅僅只有這一關還卡在他的眼前了。當初他與簡易一起離開水雲宗時,何曾想過能這麼順利?
&虧慕容仙子大方。」文軒道,「既然如此,這件事情,我們更加得幫她辦好了。」
提及到正事,簡易神色也凝重起來。
&望這次不會空手而歸。」文軒最後清點了一下要隨身帶著的物品,便領著簡易往外走去。
剛剛走到高樓門口,卻發現還有一人正等著他們。一問才知,是被慕容鳳派來的。
此人姓孫,乃是萬暉商行三年前去那處探查過的修士之一。慕容鳳雖然無法親自與他們同行,卻還是放心不下,派了此人過來,正好給兩人領路。
這位孫道人三年前是凝元期,如今也是凝元期。有他跟著,兩人的安全無疑又多了一重保障。
文軒心中有數,託身旁的侍女帶了聲謝。
兩人行猛地變成了三人行,那孫道人卻並不喜歡與他們兩人接觸,一直昂首走在前方。因為修為稍稍超出那麼一個境界,此人自視甚高,渾身透出一種「你們這兩渣渣就該唯我馬首是瞻」的氣息。
&他那模樣,以為自己多了不起。」簡易自然是看不慣這種人的,總忍不住暗自低估。
文軒倒是覺得無所謂,只擔心簡易是否會與此人將矛盾鬧開。
結果一路上,簡易也只是嘀咕了那麼兩句而已,實際上根本懶得搭理那人,反而一直都想著別的心思。他似乎還努力想把自己這滿腹心思的模樣給藏起來,卻實在沒有那個天賦,看得文軒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三人就這麼一直行了半月左右,終於能看到那道隔絕北寧與西冥的山脈。他們所要尋找的那個邊陲小鎮,就在這條山脈的底下。
不等靠近,他們便看到這條蒼翠的山脈中間忽然出現一截冰藍的白色,確實好一副奇景。
&怪我沒提醒你們。」那孫道人斜眼看著他們,「這地方不是你們兩個區區築基能闖的,還是趁早回去的好,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文軒簡易自然不得聽他的,就當成耳旁風一樣,徑直從他身邊越了過去。
孫道人氣得夠嗆,卻也只能跟著他們。
作為一個嚮導,此人還算夠格的,不多時就領著他們尋到了那個小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鎮外幾個零落的小茅草屋,幾個莊稼漢躺在屋外的大樹底下打盹。等到走過這幾間零落小屋,眼前的建築便多了起來,還有村人修建的石頭路,幾個小孩正在街頭玩耍。
文軒不禁有些意外。他想像過數次這個小鎮可能的模樣,卻沒想到,此處居然如此安詳,和別處任何一個凡人的居所並無區別,已經沒有半點當初被妖獸禍害過的模樣。
是啊,那妖獸的肆掠,細細算來,已經是五十餘年前的事情了。
三人的衣著在這個小鎮中顯得尤為扎眼,幾個在樹下乘涼的凡人正頻頻打量著他們。
很快有人認出了那孫道人,低聲告訴左右,「哦,又是那群人。」
他們並不知道修真者的五感多麼發達,嘀嘀咕咕地就圍繞著三人談論起來,絲毫沒發覺這些對話已經被三人一字不落地聽了個清楚。
認出了孫道人的那個中年人伸出手指,朝那片雪白山脈的方向指了指,「是為了那塊地方來的。」
&是稀奇,」另一人應道,「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人特地來找。」
&面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誰知道都是為什麼?」那中年人呵呵一笑,「反正也沒什麼不好,他們都挺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