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子彈如同一隻蒼蠅撞上自己身體的時候,黃義達只是感覺胸口一麻,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並沒有隨之而來。可是當熱血從破口噴涌而出的時候,他發現全身的力量正在急速消失,他很想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然而他漸漸感覺不到自己的一個個部位了。腳下堅實的土地不知何時變成了軟軟的棉花,腳似乎在這團棉花中越陷越深。
腿、手、口、耳,最後眼睛都開始背叛自己,黃義達詫異的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了。許多士兵圍了上來,嘴裡都在大聲喊著什麼,黃義達知道他們在叫自己大帥,可是自己卻什麼聽不到。曾經被吶喊與槍炮聲所充斥的戰場此時變得一片沉寂,整個世界第一次變得如此的平靜,這是一種徹徹底底的安寧,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擾。
忽然間,黃義達仿佛又聽見了那種憂傷的曲調,就是兩個多小時前那些日本人口裡吟唱的日本民謠,那種委婉低沉讓人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家鄉的親人。那個時候,防線外圍的夾擊戰即將結束,那裡的戰場已經基本平靜下來了,只有偶爾的槍聲不時劃破這種寂靜。他策馬立於戰場中央,看著自己的士兵將最後一群穿著黃色軍裝的士兵包圍在一塊小小的區域內。
層層疊疊的圍著數百名德、中聯軍士兵圍著這十幾個彈盡糧絕的日本兵,日本人腰帶上的子彈盒空空如也,不少人步槍上的刺刀已經折斷。這是日軍第一批進攻部隊中僅剩的人了,然而他們並沒有投降的打算。德、中聯軍的士兵並沒有急著逼上去,而是在相隔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們。德軍的幾個機槍手在一旁將兩挺「火鳥」輕機槍架好,伴隨著清脆的喀嚓聲,機槍的子彈已經上膛了。
那十幾個日本士兵緊緊依偎在一起,他們哼起了低沉的日本民謠,那種傷感的曲調在戰場上空婉轉迴蕩,令許多失去戰友和兄弟的士兵不禁黯然淚下。
噠噠噠噠……
德軍的機槍響起,悲傷的歌聲嘎然而知。
往事一幕幕如同幻燈片一樣開始在黃義達腦海中放映,記憶中兒時夥伴模糊的臉龐在此時卻變得清晰無比,逝去的親人似乎又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曾經令他驕傲或悲傷的事情此時都已平淡無奇。他,一個山東地方軍閥,用刺刀與德國人合夥滅了4個師團6萬多日軍,接著在野戰中重創了山本師團,最後還攻入了包圍青島的日軍大營。
和納爾遜一樣,黃義達也倒在了勝利就在眼前的時候。
納爾遜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的驕傲,也是為世界所尊敬的一個人,可是他黃義達呢?他取得了中國百年以來對外敵戰果最大的一場勝利,但是又有多少人會記住他?這些德國人會,那些日本人會,可是自己的國人呢?
黃義達忽然發覺自己第一次這麼清楚的洞察著這個世界,響馬軍獲勝了,可他們的勝利並不能代表這個民族的復興,他們不是正規的政府軍隊,他們身上寄託的只是億萬中國人民對日寇的仇恨。在這場戰役結束之後,國人只會在茶餘飯後興致勃勃的談論起日本軍隊自名治維新以來遭受的最大規模的一次敗仗,而圍殲他們的,是德國遠東特遣軍和中國山東的一支軍閥武裝。德國軍隊實在是厲害啊!可是那支軍閥武裝為什麼要幫助德國人呢?眾多小市民、商人和政客都會不假思索的回答:有錢能使鬼推磨唄!
小狗子那張憨厚的臉龐已經被淚水濕潤,黃義達好想安慰他,可惜自己的手已經沒有半點力氣,身體像是掉入一個冰窟一般,這個秋天明明到處是和煦的陽光,卻被長白山的冬天還要冷。
「老子戎馬一生,在死人堆里摸爬滾打,沒想到卻死在這裡!」黃義達很想發出一如既往粗曠的聲音,嘴唇輕輕的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看著聯軍的士兵們不斷衝進日本人最後的營地,他忽然覺得自己死得很值。不僅為受苦受難的中國百姓報了仇,也贏得了另外一群侵略者的尊敬,雖然這種尊敬透著淡淡的無奈。
自己的身體已經漸漸失去所有的知覺,但是大腦還在拼命的運轉著,就連黃義達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維什麼時候才會停止,最好永不停止,那麼終究有一天,他能夠看到所有的侵略軍都帶著崇敬的目光離開這片土地。
之前那場近身刺刀戰打的實在是痛快,黃義達覺得自己的士兵個個都是好樣的,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