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劫難已消,可以起來了。」
陳亦隨手一揮,一指往國師身上點落,回過身來,看著榻上的順宗笑道。
此前一直神智不清,迷迷糊糊,躺在榻上呻吟的皇帝,此時竟然一個咕嚕翻身而起。
看向陳亦,目中清明,似有淵深,又哪裡有半點迷糊?
「此番,還多虧了和尚佛寶相助,否則,朕可真要臉面盡喪了。」
皇帝從厚厚的衣裳中,掏出了戴在脖頸上的一串潔白的佛珠。
正是陳亦的八寶天龍旃檀念珠。
這串念珠雖然只是三品,卻是西牛賀州中的奇木,與靈山下的奇香所制。
可能是因為煉製手法的問題,降魔特效效果有限。
但清心與鎮邪兩個特效,助人清心安神、鎮壓邪念的效果卻是出奇的強大。
只有順宗自己知道,當時若非這串念珠,他恐怕真的連被人暗算都察覺不了。
之前他的種種失態,也是在念珠的護持之下,有真有假,半真半假。
順宗撐著床榻,半坐了起來:「和尚,你為何不願露面?你似乎在怕什麼?」
陳亦與他早已有共識,不是萬不得已,陳亦是不會露面的。
只是陳亦自己都有點出乎意料,那幾個文弱書生爆發起來這麼猛。
他就是想出手也沒什麼機會。
若非最後這位未來的國師大人突然反水,他連最後一記悶棍的機會都撈不著,整個晚上都是打醬油的了。
也不枉他坐著筋斗雲,一日之間,往返數千里之遙的連州,將韓愈此人接到長安。
「皇帝真不知?」
陳亦微微斜了露出一臉無辜的順宗一眼:「小僧境界未到,還未能大徹大悟、看破生死,自是怕的。」
順宗不置可否,呵呵一笑:「和尚,朕說過,只要你能助朕脫此一劫,除去亂臣賊子,便應你任何事,且封你為大唐國師,朕也當拜和尚為帝師,位居萬人之上。」
「如今逆賊雖未除,朕卻已度過劫難,朕當履行諾言,明日朝堂之上,便當昭告天下。」
陳亦不在意地搖頭:「此事倒是不急,小僧卻想問問陛下,可考慮好了?願不願捨棄這天子尊位?」
「事已至此,皇帝可別再裝傻了,若是信不過小僧,皇帝反正也已度過劫難,小僧這便離去。」
陳亦目光灼灼,逼視著順宗。
順宗臉頰微微抽動,眼中異光閃爍,良久,才緩緩道:「和尚,既如此,朕便給你一句話,」
他臉色沉凝:「天子之位,朕從無戀暫,只是這大唐天下,朕實無法棄之不顧,更不敢坐視人間失序,萬民離亂。」
陳亦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些許,才點點頭:「這倒像是位明君之言。」
以他的眼力,想要看出順宗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不是什麼難事。
這位皇帝雖然城府甚深,倒不是什麼陰私險惡之人,確實是有些仁厚寬容之心。
他的話,陳亦也能理解。
也同樣讓他更加確定,人間皇朝,至少大唐,確實是知道「天」的存在的。
而且肯定也曾發生過什麼,讓人間的皇朝對「天」很不認可。
表面上雖然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來,私心裡卻是渴望著擺脫「天」的控制。
由此可見,「天」的力量,怕是超乎想像的可怕。
那麼皇帝一直遮遮掩掩,支支吾吾,也就不難理解了。
不做「天子」,一句話簡簡單單。
對順宗來說,卻有著太可怕的壓力。
這意味著人間將有可能面臨「天」的憤怒。
這是他,是大唐,是整個人間承受不住的憤怒。
他賭不起。
陳亦捫心自問,突然跑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說讓自己跟著他干,把大老闆推翻,自己當家做主……
估計他就不是會不會答應的問題,而是會忍不住,直接先一巴掌拍死這個攛掇他找死的傢伙……
佛爺對大老闆可是忠心耿耿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