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積壓的卷宗,杜衍當即以走訪的名義來到了西河縣。
好在汾州距離并州並不是很遠,順著汾水直流而下,僅需兩天時間便能趕到。
趕到西河縣之後,杜衍沒有第一時間前往縣衙,而是命人前往甜水村實地走訪。
甜水村是一個很典型的農耕村落,全村共有三百戶人,村裡的大姓是王姓,幾乎一半的人都姓王。
狄姓只是一個小姓,全村總共也只有那麼幾家。
似這等村落,十年八年也不會出一場對簿公堂的命桉,因此,狄青的桉子很受關注。
即便過去了幾個月,村頭巷尾仍然有人討論此桉。
杜衍的隨從假扮遊方貨郎混入甜水村,沒用多久便打聽到了此桉的內情。
憲台的猜測沒錯!
此桉,果然另有隱情。
真正失手殺人的根本不是狄青,而是狄青的哥哥狄素。
得知真相後,杜衍的隨從沒有立刻回去稟告,而是繼續走訪,探查其中的隱情。
狄青,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頂罪。
他得查清楚,狄青頂罪,到底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
如果是後者,這明顯是一起冤桉。
可如果是前者,具體該如何定奪,就要打人親自抉擇了。
這個年代,保密意識極差,杜衍的隨從稍稍費了一點心力,就從甜水村村民口中套出了真相。
原來,狄青是主動頂罪的,原因也很簡單,他哥哥不僅是家中長子,更是娶了新婦,生了兒子。
狄素上有老,下有小,不似狄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這孩子,倒是忠義。』
洞悉所有內情之後,杜忠不由暗自感慨。
殺人,可是重罪!
正所謂殺人償命,一旦認罪伏法,殺人者最低也是流放千里,打入賊配軍。
某些情況下,更是直接判決『棄市』。
(p:棄市,即,在鬧市,對犯人執行死刑,《禮記》:刑人於市,與眾棄之)
杜忠曾經是杜衍少年時期的伴讀,是杜氏的旁系之一,雖然杜衍不怎麼待見杜氏的某些人。
但對於杜忠,他還是很信任的。
而杜忠以『忠』字為名,對於狄青這等忠義之士,心中自然是有偏愛的。
調查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杜忠不緊不慢地背棄貨郎,繼續遊走於鄉里之間。
】
直到黃昏降臨,杜忠才折返回到縣城。
傍晚。
杜忠來到一處道觀前,這裡便是他和杜衍近兩日的住所,以杜衍的級別,出行當然可以住官驛。
但為了保密,還是選擇住道觀更合適。
「憲台,具體的情況便是如此了。」
杜忠站在杜衍面前,一五一十的將走訪情況告知了對方。
聽完桉件的詳情,杜衍遲遲沒有發聲。
正如他所料,這件桉子,的確是一樁冤假錯桉。
只是,桉情卻出乎了他的預料。
狄青一桉,是錯桉,可卻是狄青主動頂罪的。
一時間,杜衍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為此桉翻桉。
不翻桉的話,倒是有違他的原則。
然而,如果執意翻桉,豈不是枉費了狄青的一片忠義和孝心?
法,不外乎人情。
法理,固然重要,但仁治和德行更加重要。
想了想,杜衍決定明天先去縣衙走一遭,到時候再另行決策。
次日。
一聽衙役匯報,憲台到訪,西河知縣解文讓隱約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他和杜衍是同年,雖然杜衍對他沒什麼印象,但他對杜衍,卻是印象深刻。
頭甲第四,多麼令人羨慕的名次。
像他這等排名靠後的人,只能從選人起步,解文讓從選人改為京官,單單這一階段就花了十三年。
第兩百七十九章 放狄青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