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陸雲下馬,臉色冰冷的抬腳往前走去。低頭,看著腳下。
咔嚓……咔嚓……咔嚓……
斷裂聲不斷的傳來,陸雲嘴角抽搐,臉色更加的難看。
累累白骨,屍山血海。滿眼都是血紅,入目都是殘屍。
「清兵真的不把我們當人看啊。」
陸雲閉上眼深吸口氣,緩緩地說道。
再次正眼,目光清明。
馬應奎緊隨其後,苦笑一聲說道:「陸公子你才明白,像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其實,為了陪葬品挖墳我倒還可以接受,雖然驚擾先人,但是畢竟活人都不容易,誰還在乎先人?」
「可是……」
他看了看腳下,嘴角抽搐,老臉透黑,有些扭曲。雙眼中噴射的光芒,血紅刺骨:「可是,他們連孩子都不放過,。」
陸雲看著那被斬成了兩斷的襁褓中的孩子,心中莫名一抽,趕緊扭過頭去。
「陸公子,你知道嗎?我不是好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打了敗仗,為了手下的兄弟不至於餓死,我也搶過百姓,搶過女人,但是我馬應奎從沒有殺良冒功過。更沒有……殺過孩子。」
「一切,都是我們太弱啊!」
陸雲感覺不對,扭頭看去。卻見馬應奎忽然跪在了地上,抱著頭腦袋挨著地面,嗚嗚的哭了起來:「我也想做個好人,但是手下沒錢沒糧,飯都吃不飽啊。內有叛亂,外有噠虜,保家衛國跟做個好人之間,我能怎麼選?陸公子你告訴我,我要怎麼選?」
「難道要兄弟們餓著肚子去打仗!!!」
馬應奎忽然抬起頭,看著陸雲怒吼道。
陸雲嘴角發酸,苦笑一聲扭過頭去:「對不起。」
「不用。」馬應奎苦笑,搖了搖頭爬起來:「見笑了,感覺有些難受。陸公子,對不住。」
「沒事。」陸雲艱難一笑:「一路看到這些慘狀,我也想哭,但是害怕你笑話,卻一直忍著。」
馬應奎聞言一呆,隨即咧了咧嘴,半晌無聲的笑了,伸出手點著陸云:「陸公子你也虛偽。」
「人,誰能不虛偽。」陸雲說道:「我想起了一首歌。」
「什麼歌?」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陸雲輕聲說道,馬應奎一怔,耳邊忽然想起了低沉的歌聲。他聽了片刻,心中發酸,扭過頭去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背後的三百兄弟,一個個紅著眼吸著鼻子仰著頭,眼角晶瑩。
馬應奎心中一痛,抓緊了拳頭。
這一路,他們意氣風發的走來,本想搞一件大事,就算殺不了多鐸,也要拉幾個墊背的,。告訴那些清兵,大明也有爺們。大明的兵,不只會逃跑。
但是,下山之後,一路所見,村村烽煙,屍橫片野。意氣風發的鬥志,被打擊的意志消沉。
歌聲沉積,卻悠然迴蕩,迴響在眾人的耳中。並不應景,也跟聽過的歌口味不同。但是莫名的,三百人心中發酸,感覺到了共鳴。
「走吧。」
村落安靜,良久,陸雲開口打破了寧靜。看了看周圍,他揮了揮手。
收屍?
沒有那個想法了,這一路,他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屍體,早已經麻木。陸雲知道,前面,會有更多的屍體在等著他,如果一一掩埋,他會被累死。
既然如此,不如走下去,找到多鐸,殺了他,殺無數清兵,用敵人的屍骨,給百姓做墓。用敵人的哀嚎,給百姓做哀樂。用敵人的血肉,招待百姓的亡靈。
「我感覺到我的血在燃燒,我的心在狂跳。兄弟們,殺多鐸你們怕不怕!」
「不怕!」
「那好,我們就去殺了他。前面就是南京城,多鐸就在那裡。該死的達官貴人,一炮不放竟然就投降。這一去,不僅殺多鐸,也要殺那些該死的蛀蟲。用我們手中的刀劍,殺出一片青天。」
陸雲怒吼,翻身上馬,披風隨風舞動,雙眼堅定:「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
聲音豪邁,帶著悲愴。
三百人瞪大了眼睛,翻身上馬,一樣的服裝,一樣的武器,一樣的披風。
猛地揚起馬鞭,跟隨陸雲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