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阿嬈的兵,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人。」
我家阿嬈……
這護犢霸占的口吻,十分之自然,到底是什麼時候,蕭家七小姐成了欽南王府的?菁華不甚明白:「世子您這是幾個意思?」不能便宜他人,那便宜誰?
楚彧思忖片刻,將身上的薄衾拉了拉:「傳我的話給魏崢,苗厥來犯,請旨兵援。」
魏崢駐守的邊關僻遠,若苗厥真來犯,遠水解不了近火,唯有衛平侯府駐倉平的二十萬人馬可調令,世子爺這是打著平亂的幌子,讓自己人吞下戎平軍那塊大肥肉啊。
至於苗厥有沒有來犯,天高皇帝遠,世子爺說是那便是咯。
只是要是讓世人知道忠平伯魏崢,是欽南王府的內臣,那大涼非得天下大亂不可!
再者,魏崢是欽南王府的自己人,什麼時候成了蕭七的自己人?
菁華表示:春天剛過,興許是世子爺的春潮來晚了,這才萌動。
半月後,忠平伯上書苗厥來犯,奏請援兵,二十萬戎平軍援兵於此,編入忠平伯麾下。
景和院外,星子幾許,杏花樹的枝丫將月影打得斑駁。
紫湘推門而入,走至正依著軟榻淺眠的女子身旁,道:「主子,是忠平伯魏崢。」
蕭景姒抬了抬眸,睡意消散,揉揉眉頭:「倒不是個壞消息。」忠平伯魏崢,一門忠烈,駐守邊關與世無爭,倒是離了皇城這一攤污濁的水,又道,「傳書給古昔,靜觀。」
古昔領戎平軍駐守倉平,蕭景姒軍權剛交,確實不宜動作。
紫湘頷首稱是,欲言又止了一番:「主子,意嶺關之戰——」
蕭景姒打斷:「紫湘,」
東宮既難逃干係,這衛平侯府之仇,安能不報?紫湘不解,主子何以靜觀其變,憑藉二十萬以一敵十驍勇善戰的戎平軍,即便不能覆了大涼,也足以讓東宮沒一天好日子過。
「扣——扣——扣!」扣著案幾的手指頓住,蔥白的指尖落在茶盞上,蕭景姒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並不喜歡。」
平心靜氣的話語,毫無波瀾,卻令人心驚膽寒。是啊,殺人不過頭點地,往往,從最高處跌落,才會痛不欲生。
紫湘沉吟,只是覺著自家主子這彈指殺伐的能耐越發深不可測。
這會兒,天黑不多時,雲離方回景和院。
「小姐,」進了正廳,雲離稟道,「國公爺從宮裡回府了,正差人來請小姐過去用晚膳。」
紫湘聽聞輕哼了一聲:「主子多年不與那家人同席,這又是唱哪出。」
蕭景姒但笑不語,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當年文國公蕭奉堯還不過是一個一窮二白的書生,因得了衛平侯府千金衛紅菱青睞,方入了仕途,只是衛紅菱紅顏薄命,生下獨女便病逝,蕭景姒自小便養在衛平侯府,與文國公不親不疏,說不上不相往來,卻也稱不上父女情深。
哦,多數時候還是針鋒相對,比如此時。還未見人影,便聽見女子不滿的抱怨聲。
「七妹妹架子可真大,讓父親和母親好等呢。」
這說話的,是文國公掌事夫人柳氏月洳的女兒,行六,喚寧玉,模樣生得像柳氏,十分嬌俏可人,平日裡文國公寵著,又有個當家的母親慣著,嬌慣得緊。
蕭景姒懶懶地落座在一旁,不瘟不火地回道:「我可讓你們等了?」
蕭寧玉惱:「你——」
蕭景姒不疾不徐:「我自七歲便不與你們同席,這晚膳便罷了,」抬眸,望向文國公蕭奉堯,「父親有事不妨直言。」
蕭奉堯端坐主位,已過不惑之年,神色多了幾分主事者的沉穩與精明:「下個月仕女甄選,我將你的名帖與你兩個姐姐的一道送去了宮裡。」
大涼二十九年,順帝為未婚皇子秀選,上一世的史書,便有此一筆。
而史書里,留給她的筆墨極少,寥寥幾筆,如此而書:仕女甄選,文國公府蕭七,入主東宮。
這是這樣一筆,寫下了她的萬劫不復。
她笑,倒了一杯清酒,獨酌了幾口:「父親,」語氣似平常,毫無起伏,「我素來睚眥必報,若將有一日,我權傾大涼,國公府的日子,想必不會好過。」
第六章:尊卑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