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六月初九。
長安,皇城景風門外,永興坊。
太子詹事府主簿魏徵在家中釀酒,一個大木盆上蓋著稻草蒲團,魏徵妻子裴氏掀開蒲團,露出裡面一盆糯米。她伸手在那糯米酒糟中間挖出的小酒坑裡蘸了點酒汁嘗了一下。
「有點酸了。」她搖著頭對丈夫道,「這天氣太熱,很難把握,這酒已經壞了。」
魏徵坐在一邊,卻有點神色不思。
「酒酸了,聽到沒?」裴氏喊道。
魏徵卻只是嗯了一聲,「酸就酸吧,起碼命沒丟。」
「太子是明君。」裴氏有些感慨的道。
「也未必,我倒更擔心他會成為一個昏君。」
「為何,你數次建議太子殺掉他,可他現在都沒殺你,還授你為詹事主簿。」
魏徵嘆氣,「先太子就是太過仁德,或者說有些優柔寡斷了一些,否則若聽我諫言先下手,又豈會有玄武門宮廷喋血之變?又怎麼會有兄弟手足相殘,兒子幽禁父親之事?」
「你不要命了,還說這些,你應當燒高香感謝太子仁厚不殺你之恩。」
魏徵伸手也蘸了點酒汁,一嘗之下無奈搖頭,「只差了一步,這酒就酸了,先太子也只差了一步,結果不但天下沒了命也沒了。我這命其實不是當今太子之恩,是秦三郎力保下來的。」
「哪個秦三郎?」
「就是秦叔寶的兒子,十六歲就授勳上柱國、封爵翼國公的那個年輕人,真是後生可畏,不過我倒更是感嘆他當日在東宮殿上對太子說的那番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說的極好,若非他力諫太子要大赦天下,並赦免我等東宮黨人,那位早就把我棄市腰斬了。」
裴氏一聽是他,「原來你說的是那位兩拒五姓女的秦三郎啊,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這位秦三郎又拒了新太子所賜皇妹丹陽公主的婚事,如今惹的太子震怒,一天之內,連奪三職,連降爵位三級呢,現在已經不是翼國公,而是歷城縣開國公,並賦閒在家了。」
「還有這事?」魏徵還真是頭回聽到,「你看,這新太子哪有半點明君氣象,秦琅如此心腹功臣,就因為拒絕他的賜婚,他就又是奪職又是貶爵的,豈不是寒功臣之心?本來賜婚是籠絡功臣,可現在卻反倒弄的功臣心寒了。」
「容不得別人半點拒絕,非明君所為也。」
「就因這事你就如此說也太武斷了。」
「這可不是武斷,而是有根據的。一部史記,煌煌前漢兩百年,早告訴了我們無數的道理,古來皇帝諡號,開國皇帝諡曰武,繼位者諡文,這是為何?蓋因於亂世中開創新朝者,莫不以武立國,是所謂馬上得天下。然則馬上可得天下,卻不可馬上治天下,刀箭能打下江山,卻不能讓百姓吃飽穿暖,不能使國庫充盈,更不能令政治清明國富民強開創一代盛世。是以必然只有以武將打天下而以文官治天下,這是自古以來的政治之本。當今殿下武功赫赫,卻是不假,可這卻也是如今海內不定,國庫空虛,無數百姓還在流離失所,生活不得溫飽的現實根本。」
「你知皇帝當初為何不選老二當太子?因為皇帝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與民休息致天下太平,能夠有手段讓朝堂安穩,政治清明的未來皇帝。新太子長於征伐,卻疏於政事,不識莊稼,不識疾苦,更不知道治政之繁瑣艱難。」
「再者,統兵為帥者,靠的是殺伐果斷,令行禁止,講究直來直去。但是執政卻不同,得廣思集益各思其職,需要的是妥協周全甚至要曲徑通幽。還有,新太子以宮變奪權,殺兄弟囚父親,得位不正,其心必邪。縱然他有心納諫,可六月四日之事,會是一根永遠卡在他心間的刺,一旦涉及此,必不免心虛及起猜忌。」
「有這心邪心魔,如何又能成為真正的明君呢?」
魏徵一番大道理滔滔不絕,裴氏卻擺手道,「你不用跟我說你的這些什麼帝王輔佐之術,我一個婦道人家聽不懂。不過人家秦三郎既然救了你命,現在又被免職降爵的,你倒應當卻好好拜訪感謝一下。」
「也對,這酒就別釀了,沒有心思也釀不出好酒,你給我挑兩罈子先前存的自釀好酒,我去謝謝秦三郎去。」
裴氏道,「就
第53章 魏徵認證: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