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務不是小事,歸屬問題一定要弄清楚,錢是李素借出去的,當時大戰將臨,大家全副精神備戰,一切有利於城防的事情皆毫無異議地通過,所以李素向商人購買磚石泥瓦得到了曹余的全力支持,包括打白條蓋官印等等,那時大家想的是守住城,活下去,至於錢,那是活下來之後的事了。
現在大家活下來了,錢這個事情不可避免地搬上了台面,等到曹余發現西州刺史府必須把這筆欠債還清時,曹余頓時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
接下來沒什麼事交代了,西州成了成就李素功績的豐碑,也成了他永遠無法磨滅的記憶,這座城池,給予他的太多了。
許明珠跪坐在帥帳內,在矮腳桌上布置碗筷。
成親時日不短了,在家裡時還有丫鬟服侍李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從李素踏上西行路後,生活里的一切便全由許明珠操持,以前相敬如賓,直到許明珠無怨無悔為他付出了那麼多後,李素的心門不知不覺向她打開了,二人的關係向前猛地邁進了一大步,可以說,除了真正的圓房,基本已和尋常的夫妻沒有兩樣,而李素的生活,仍由許明珠當仁不讓的接管。
人與人之間相處久了,無論合不合得來,總有一個最基本的收穫,那就是對彼此的了解。
李素生活里的一些小習慣小毛病,許明珠漸漸掌握了許多,比如那又矯情又討厭的潔癖,當初血戰西州,李素一桿長槍頂在背後,城破的最後關頭都不肯倒下去,一則為了不屈的骨氣。二則……因為李素嫌地上太髒了,死都不肯躺著死。
還比如李素那令人莫名其妙又頭疼的強迫症……
每件衣裳的對襟邊角,疊起來一定要整齊合一。鞋子的擺放,一定要在絕對固定的地方。「絕對固定」的意思是說,不論任何時候閉著眼找到門外的固定地點,鞋子一定不偏不倚的擺放在那裡,還有吃飯時桌上每道菜的菜碟,大小規格樣式必須一模一樣,還得排列整齊,有時候排成一字,有時候排成人字。就差在桌子正中插一面帥旗當中軍陣了。
這種毛病初時令許明珠很不習慣,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矯情的人,後來……其實後來也不習慣,但夫君對這點很堅持,稍微擺放不正確,這傢伙皺著眉頭能糾結一整天。
於是許明珠無奈地只好合他的意,任何時候都非常注意左右對稱工整。
桌上的菜式很新鮮,在這茫茫大漠裡,居然還能吃到翠綠的蕨菜,實可謂驚喜。算算日子,小半年沒見過綠菜了。
可是李素的眉頭皺得很緊,一言不發地盯著桌子上的菜碟。仿佛精美的菜碟上長出了一朵白蓮花般。
許明珠將一隻暗黃色的琉璃小碗遞到他手中,見李素皺著眉一言不發,許明珠好奇地搖搖他的胳膊:「夫君,用飯吧。」
李素仍皺著眉,盯著桌子仿佛見了生死仇敵一樣。
許明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桌上並無出奇之處,俏目不解地眨了眨,然後站起身,退後兩步。從一個很有戰略角度的地方看過去,然後。她終於發現不對了。
嘴角悄然一扯,想笑又覺得很無禮。許明珠上前,悄悄將桌上其中一隻菜碟的位置往左邊挪動了一下。
小小的動作,效果卻立竿見影,只見李素皺起的眉頭如同暖陽照射冰雪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融化,整張臉頓時和諧得一塌糊塗。
「剛才就覺得這四隻菜碟橫豎看不順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夫人這麼稍稍一挪,哎呀,舒坦了!」李素釋然笑道。
許明珠哭笑不得:「夫君這癖好真是……」
「咋了?不殺人不放火的,又沒礙著誰……夫人,如果世上一切事物都工整對稱了,那麼這個世界一定比我們現在看到的更美麗。」
許明珠掩嘴一笑,然後朝他扔了一記俏生生的白眼,嗔道:「夫君就是歪理多,妾身聽多了,自己也犯糊塗了,不知夫君的道理是對是錯。」
見李素終於肯端起碗吃飯了,許明珠也取過一隻碗,夫妻二人相對而坐,安靜地用飯。
許明珠早在出嫁前已被父母洗腦很多年了,大戶人家的規矩多,食不言寢不語是最基本的禮儀,所以許明珠用飯很安靜,銀筷一張,小小挾兩根蕨菜,送進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