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利心重的人,遇事首先想到的是利益和價值,自古皆然。
不僅是自己的利益和價值,同時也要證明自己對別人是否有利益和價值,這是個很重要的前提,它能決定自己事業的前程和地位。
武氏的功利心很重,所以便陷入了一種糾結和惶恐之中,她在惶恐中自省自查,努力找到自己的存在對李素是否有價值。
這個問題很嚴重,如果她在李素心中的價值已然降低,或者漸漸不像以前那麼重要,那麼武氏以後也許只能在李家安安分分當一輩子的丫鬟了。對一個有野心的人來說,時刻反省自己的價值是非常有必要的日常行為。
武氏原本不必這麼擔心的,如果她跟的是一個智商普通,心思一眼能看透的權貴,她完全可以把他玩弄於手掌之中,她甚至有信心不出一年,自己便能把這個人的所有價值榨乾,並將他作為跳板,攀上更高的枝頭。
但李素不同,他太聰明了,武氏根本猜不透他,有時候她甚至發覺李素反過來能一眼看穿她的所有心思,而且絕大多數時候李素遇到事根本沒必要跟她請教計策,獨自一人便能漂亮地解決,所以這就導致了武氏察覺自己在李素眼裡的存在感越來越低,無端莫名地感到危機越來越近。
「危機」永遠是人類上進的動力,像一條鞭子,不停地強迫著人死撐著往前跑,一刻不准停。
原本已有了危機感,而今日李素在武家兄弟面前短暫的猶豫,這個細節令武氏心中愈發不踏實了,她很確定自己需要怎樣的人幫她往上爬,不是武家兄弟,不是世家門閥,他們給自己的幫助並不大,只有李素,他才是跟皇帝陛下最接近的人,也是一架能讓自己最快上天與太陽肩並肩的天梯,武氏必須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不斷向李素證明自己的價值,讓李素把自己當成一顆重要的無法捨棄的棋子,總而言之,一個對別人有利用價值的人,才有充足的籌碼實現自己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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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在侯府輾轉反側之時,李素此時卻正在東陽的道觀門口。
意料之中的是,長安城風平浪靜,李縣侯揍國公的消息並未傳出去,長安城根本無人知情,李素很清楚武家兄弟不會把挨揍的事到處亂說,一則這並不是什麼露臉的事,懷著賣妹求榮的打算去太平村,結果被爵位比他低的縣侯揍了,人都要臉面,權貴更是如此,這事說出去臉算是丟盡了,傳遍全城後不一定能給李素帶來什麼損害,但武家卻鐵定會成為長安城權貴眼裡的笑話,給原本破落的武家雪上加霜。
二則李素雖然爵位低,但他的分量擺在這裡,事情傳出去李素或許會受責罰,但李素可是皇帝陛下眼裡的紅人,前程無比遠大,手握重權是遲早的事,但凡思維正常識得利害的人,除非殺父奪妻之仇,否則斷然不會幹出得罪李素這種人的蠢事,所以這口惡氣武家兄弟只能含著苦水自己默默吞下,對外還得三緘其口,不敢多一句嘴,因為他們惹不起李素。
昨日被武家兄弟掃了興致,今日李素不屈不撓地再次來了道觀,算算日子,從李承乾謀反被平定後,李素好些天沒見過東陽了,心中著實想她。
走到道觀門口,遠遠便瞧見道觀內青煙裊裊,扶搖而上,淡淡的檀香伴隨著秋風撲鼻而來,令人精神倍爽,觀內傳來若隱若無的誦經聲,顯然眾道姑們正在做早課。
李素很識趣地在門口靜靜等候,沒有貿然進去打擾道姑們的清修,直到誦經聲漸漸消失,李素情知早課已畢,這才拂了拂衣擺,邁步往裡走去。
還沒跨進門檻,道觀裡面盈盈走來兩位麗人,東陽穿著樸素的道袍,與另一位衣著素麗的女子並肩正往外走,女子姿色中上,臉型微微有些福相,看起來頗為順眼,只是此刻面容清減,愁眉不展,東陽牽著她的手,一邊走一邊低聲勸慰著什麼,而女子卻半垂著頭一聲不吭,偶爾微微搖頭,不知二女在說著什麼。
東陽也是滿臉無奈之色,抬眼正好見到李素在門外含笑看著她,東陽臉上頓時露出歡愉之色,隨即看了旁邊的女子一眼,歡愉之色馬上消逝,悄悄朝李素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