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滯了一下,道:「禍起自安市城。」
「為何?」
「安市城主楊萬春是高句麗國的當世梟雄,麾下擁兵十二萬,皆是驍勇善戰之士,當年高句麗莫離支泉蓋蘇文弒君篡權,國中諸侯皆敢怒不敢言,唯獨楊萬春凜然不懼,公然宣稱不服宣調,泉蓋蘇文深恨之,遂傾舉國之兵攻伐安市城,卻數月而不能克,最後只能悻然撤兵,從此默許楊萬春世代永鎮安市城……」
薛仁貴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焦急地道:「如此梟雄人物,當審時度勢之後方可謀之,豈可輕率出兵攻打?我軍勞師以遠,楊萬春則以逸待勞,疲憊之師豈能輕易攻克安市城?必然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圍城之戰,平白耽誤戰機,更何況,我王師二十多萬兵馬全數圍困安市城,無疑給了泉蓋蘇文喘息之機,咱們攻打安市城時,泉蓋蘇文正好可以從容調撥兵馬,向南進發,那時高句麗援兵若與安市城守軍內外夾擊,我王師處境危矣!」
李素神情黯然,搖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沒用了,陛下不會納諫的。」
薛仁貴急道:「公爺何不再試試……」
「我已試過很多次,甚至不惜觸怒龍顏,上次差點被陛下下令亂棍趕出帥帳,陛下一意孤行,如之奈何。」
薛仁貴睜大了眼,目光無神地喃喃道:「難道……果真沒辦法了?咱們眼睜睜看著將士們走進絕路?」
李素嘆道:「『絕路』倒也說不上,若陛下仍不改心意,安市城下定會吃個大虧,這個代價究竟有多大,我不敢猜……但願只是你我杞人憂天吧,為今之計,我們只能相信陛下和諸位老將軍了,畢竟他們戎馬一生,領兵打仗的本事比咱們強上許多,應該不會犯下太嚴重的錯誤……」
薛仁貴眼眶已紅,攥緊了拳頭顫聲道:「可是……向南進軍已是犯下大錯了。」
李素此刻已有些心灰意冷,神情頹然地拍了拍薛仁貴的肩,緩緩道:「為臣之道,盡忠而已,我已做出了最大的努力,陛下不肯納諫是他的事,我盡力了,薛仁貴,你非池中之物,遲早會有騰達之時,我願向李績大將軍保薦,讓你投到他的帳下,汝意若何?」
薛仁貴搖頭:「小人蒙公爺抬舉,做您身邊的親衛已是天大的造化,小人不願離開公爺。」
李素勉強一笑:「去吧,你這笨手笨腳的,根本不是服侍人的料,你跟在我身邊太過束縛,而我也並不覺得被你服侍有多舒適,咱們都給彼此留條活路,不要互相傷害了。有我的保薦,你投李績將軍麾下至少能當個校尉,你是天生屬於戰場的人,不要在我身邊消磨了鬥志。」
薛仁貴搖頭不語。
李素推了他一把,道:「快去,七尺昂藏漢子,正應奔個好前程,在我身邊當個親衛算怎麼回事?再說李績大將軍是我舅父,你投他麾下跟在我身邊有什麼區別?」
薛仁貴遲疑著點頭,朝李素躬身行了一禮,鄭重地道:「小人遵公爺之命,今生小人但有寸進,皆是公爺所賜,公爺知遇之恩小人定當報還。」
…………
大軍拔營啟行,朝安市城進發。
前鋒五萬騎兵由程咬金率領,當先朝前而去,中軍二十萬兵馬緩緩而行,至於後勤運送糧草和軍械的則由府兵和徵調的民夫混雜而成。
李素領著方老五鄭小樓等百名部曲走得很慢,最後索性跟後勤糧草督運隊並作一處同行,一路上不用看李世民那張討厭的臉,而且與糧隊同行莫名地覺得有安全感。
第一日行軍並未走多遠,走了三十多里後,中軍便下令紮營。
紮營這種事自然用不著李素親自動手,隨便找了塊石頭坐在上面,李素髮了一會兒呆,方老五便過來告訴他,營帳已紮好。
與後勤隊同行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天高皇帝遠,李素的爵位不小,整個後勤隊裡的官員或將領見了他都得主動行禮,地位的高低是相對的,中軍里老將太多,李素低眉順目,見誰都得叫叔叔伯伯的,落到了後勤隊裡,李素赫然一躍,成了大爺,風水輪流轉,換成了別人在他面前低眉順目陪笑臉,這種感覺實在很酸爽。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於是放飛自我的李素決定慶祝一下久違的自由,大軍紮營之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