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事情已過,但侯君集終究還是朝堂禁忌的話題。
大唐的風氣雖然開放,卻也不可能成天將一個曾經造過反的人掛在嘴邊上,李世民可以提起侯君集,但別人不行,包括李素。
做官的第一要訣是要會做人,說得通俗點就是情商要高,時刻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尤其是在皇帝面前,更要繃緊腦子裡的弦,「禍從口出」這種事發生率最高的便是在皇帝面前。
所以李世民提到侯君集後,李素垂頭不發一語,仿佛泥塑木雕一般,渾然物外雙目無神,一臉神思無歸,當真縹緲得很。
李世民說了半天,卻見李素毫無反應,不由有些慍怒,於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子正,何故不語?」
李素垂頭道:「陛下,侯大將軍能否入凌煙閣,恕臣無法進言,此為陛下聖心決斷之事。」
李世民似笑非笑道:「你與侯君集交情匪淺,縱然嘴上不敢說,心裡還是很希望他入凌煙閣的,對否?」
李素笑了:「是,陛下。臣畢竟與侯大將軍有交情,所以難免有私心,這也是人之常情,侯大將軍若能入凌煙閣自然最好,臣私心所願也,若不能入,也是正常,畢竟侯大將軍曾經參與過謀反……」
李世民笑道:「你儘管直言,朕許諾你,今日不論你說什麼,朕皆不加罪。說說看,侯君集入凌煙閣或是不入,兩者利弊如何?」
李素總感覺這話是在給自己挖坑,仔細端詳了一下李世民的臉色,以他的微末功力當然看不出任何端倪,想了想,道:「陛下若准許侯君集入凌煙閣,傳出去自然對陛下的名聲有好處,天下人皆會說陛下胸襟廣闊,氣度博大,當年造過反的臣子不僅沒有被殺頭,陛下反而不計前嫌讓他入了功臣畫像,此事傳遍天下,陛下『仁義』二字是決計跑不掉了,更何況,侯君集有帥才,統兵馭將,可拜上將軍,一人可抵十萬雄師,他所需要的,卻只不過是陛下的一紙恩澤,陛下何樂而不為?」
李世民笑得意味深長:「如此說來,子正還是希望侯君集能入凌煙閣?」
李素搖頭,道:「陛下,臣還沒說完,剛才那番話說的是『利』,臣還沒有說『弊』。侯君集若入凌煙閣,陛下當然會給天下人留下『仁義』的好名聲,可是難免也會讓人輕慢了大唐的律法,一個造了反的人都能輕易被寬恕,還能入凌煙閣功臣畫像,那麼天下人難免會猜疑,造反的成本如此低廉,付出的代價如此輕微,為何不能起而效之?反正有例在先要不了命,長此以往,對社稷實非好事,此為弊也。」
李世民露出驚訝的表情,道:「難得聽到子正說話竟如此不偏不倚,朕以為你會不顧一切替侯君集說項……」
李素笑道:「社稷為重,私交為輕,臣當初救侯君集的原因,是不想看到大唐因內耗而痛失良將,今日臣所言者,也是為了大唐社稷,盡臣子的本分,將利弊剖析於陛下階前,如何決斷自有陛下聖心獨裁。」
這句話委實說到了李世民的心坎里,如今朝堂的大局面雖說看起來君聖臣賢,可是立國數十年來,朝堂里終歸出現了一些不太好的苗頭,比如不分黑白一味逢迎上意,比如貪污受賄等等,李素站在李世民的立場上說出這番話,無疑令李世民感到分外欣慰。
「子正果然長大了,相比當年那個經常闖禍,稜角分明的李子正,如今的子正確令朕尤喜之,甚善。」李世民欣然笑道。
「臣只是盡本分而已。」
李世民忽然嘆道:「『本分』二字,如今朝堂上的人能記得的可不多了,立國不到三十年,朕已察覺朝中漸生暮氣,長此以往,焉知國祚可比前隋乎?有些事情,朕這一代恐已無暇解決,只能寄希望於下一代帝王了。」
李素垂頭沒答話,這話不好接,說淺了完全是廢話,說深了直指朝堂時弊,無意中又會樹敵。
李世民原也沒指望李素搭話,二人沉默片刻,李世民的神情忽然有些意興闌珊,懶懶地揮了揮手,道:「時辰不早,城門已關了,朕予你一面牙牌,令羽林禁衛送你出城吧。」
「是,臣告退。」
李世民頓了頓,又道:「侯君集究竟入不入凌煙閣,朕再思量幾日,立功臣畫像是你提出來的,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不妨擬個奏疏呈上來,朕再
第八百五十二章 老將相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