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徐徐吹來,王巨雲抬起頭:「那樓相的想法是……」
「去是肯定得有人去的。」樓舒婉道,「早些年,我們幾人多少都與寧毅打過交道,我記得他弒君之前,布局青木寨,口頭上就說著一個做生意,公公道道地做生意,卻占了虎王這頭不少的便宜。這十多年來,黑旗的發展令人嘆為觀止。」
「……黑旗以華夏為名,但華夏二字不過是個藥引。他在商業上的運籌不必多說,商業之外,格物之學是他的法寶之一,過去只是說鐵炮多打十餘步,豁出去了拿命填,倒也填得上,但望遠橋的一戰之後,天下沒有人再敢忽視這點了。」
「……練兵之法,令行禁止,方才於大哥也說了,他能一邊餓肚子,一邊執行軍法,為何?黑旗始終以華夏為引,推行平等之說,將領與士兵同甘共苦、一同訓練,就連寧毅本人也曾拿著刀在小蒼河前線與女真人廝殺……沒死真是命大……」
「……至於為何能讓軍中將領如此自律,其中一個原因顯然又與華夏軍中的培訓、授課有關,寧毅不光給高層將領授課,在軍隊的中下層,也時常有各式講課,他把兵當秀才在養,這中間與黑旗的格物學發達,造紙興盛有關……」
「……此外,商業上講契約,對百姓講什麼『四民』,這些事情的樁樁件件,看起來都有關聯。寧毅使種種革新形成循環,因此才有今日的氣象。雖然江南那邊一群軟蛋總說過於激進,不如儒家學說來得穩妥,但到得眼下,再不去學學看看,把好的東西拿過來,幾年後活下來的資格都會沒有!」
這些事情,往日裡她顯然已經想了許多,背對著這邊說到這,方才轉過側臉。
「……西南的這次大會,野心很大,一戰功成後,甚至有建國之念,而且寧毅此人……格局不小,他在心中甚至說了,包括格物之學根本理念在內的所有東西,都會向天下人一一展示……我知道他想做什麼,早些年西南與外界做生意,甚至都不吝於出售《格物學原理》,江南那位小太子,早幾年也是挖空心思想要提升匠人地位,可惜阻力太大。」
樓舒婉頓了頓:「寧毅他甚至是覺得,只他西南一地推行格物,培養匠人,速度太慢,他要逼得天下人都跟他想一樣的事情,一樣的推行格物、培養匠人……將來他橫掃過來,一網打盡,省了他十幾年的功夫。這個人,就是有這樣的霸道。」
於玉麟想了想,道:「記得十餘年前他與李頻決裂,說你們若想打敗我,至少都要變得跟我一樣,如今看來,這句話倒是沒錯。」
樓舒婉轉過身來,沉默片刻後,才雍容地笑了笑:「所以趁著寧毅大方,這次過去該學的就都學起來,不光是格物,所有的東西,我們都可以去學過來,臉皮也可以厚一點,他既然有求於我,我可以讓他派匠人、派老師過來,手把手教我們學會了……他不是厲害嗎,將來打敗我們,所有東西都是他的。唯獨在那華夏的理念方面,咱們要留些心。那些老師也是人,錦衣玉食給他供著,會有想留下來的。」
她說到這裡,王巨雲也點了點頭:「若真能如此,確實是眼下最好的選擇。看那位寧先生往日的做法,或許還真有可能應承下這件事。」
「以那心魔寧毅的狠毒,一開始談判,說不定會將山東的那幫人反手拋給我們,說那祝彪、劉承宗便是老師,讓我們接納下來。」樓舒婉笑了笑,隨後從容道,「這些手段恐怕不會少,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即可。」
與那寧毅作為敵人打交道已經在數年以前了,自對方顛覆虎王政權,扶了樓舒婉、於玉麟上位後,西南與晉地的關係,還算得上是守望相助的蜜月期。樓舒婉此時提起對方的難纏,令得於玉麟、王巨雲多少有些警惕和頭皮發麻。
樓舒婉頓了頓,方才道:「大方向上說來簡單,細務上不得不考慮清楚,也是因此,此次西南若是要去,須得有一位頭腦清醒、值得信任之人坐鎮。其實這些年華夏軍所說的平等,與早些年聖公所言『是法平等』一脈相承,當年在杭州,王公與寧毅也曾有過數面之緣,此次若願意過去,或許會是與寧毅談判的最佳人選。」
雲山那頭的夕陽正是最輝煌的時候,將王巨雲頭上的白髮也染成一片金黃,他回憶著當年的事情:「十餘年前的杭州確實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