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敵酋和朝廷談不攏,是要價太高,別說是獨立,就算是封個西南王,也超出了朝廷的底線。」
「可是敵酋要價這樣高,敵酋下面,已經損失慘重的一百七十寨呢?」
「而且不需要招降全部,有三分之一就可以,到時戰後,不但要殺一儆百,死硬者就要株連,要不,怎麼能儆後來者?」
「而且,不殺的人就要安撫,有叛徒和不叛,矛盾重重,官府可分而治之。」
「要是全降了,反不好處理。」
蘇子籍的話沒有說完,趙督監已猶醍醐灌頂,什麼都明白了。
打到現在,不知道死了多少山寨兒郎,敵酋是騎虎難下,要不能爭個西南王的帽子,這口心氣一散,手下山寨的反噬就會到來,到時必會死無葬身之地。
都是死,為什麼不死撐著,說不定有轉機。
但損失慘重的一百七十寨,就沒有這必要了,打到現在這地步,大部分山寨都只想回到以前,要價已經低的不能再低。
要是繞過了敵酋,與各個寨主接觸,只要許其平安,又或加一官半職,只怕許多已經抗不下去的山寨,立刻反水降了。
敵酋形容的好,就是這「強弩之末」四個字,手下山寨一散,他就死路一條,連想打都不能打了。
至於後面兩句,全降和部分降之的處理,更是著眼於治平,不僅僅是軍事了。
蘇子籍這幾句話,句句精闢入里,仿佛大勢都在心中。
趙督監當年在軍營,才初入宮(閹割),曾見過這神態一次,太祖在火把下,雖一時不利,被敵方大軍重重包圍,可鎮定如恆,來回踱步,談論大事,胸懷必勝,可所謂氣吞山河如龍。
不肖今上,不肖太子,更肖太祖。
蘇子籍見他怔得發呆,暗自懊悔把話說得太直太深,正思挽回,趙督監已回過神來,竟向蘇子籍一揖,說:「真正受教了,有此陽略,敵酋再難有活路了,西南也可速平。」
「不想公子心懷韜略,擅長兵法。」欣喜過後,趙督監又沉思良久,才再次開了口。
他望向蘇子籍,目光中盛滿了複雜的情緒,雖這些情緒很快就被壓下,可能讓一個首腦太監當著面就這樣失態,可見蘇子籍的身份、才華以及行事糅合到一起,帶來衝擊有多大。
「公公,崔大人畢竟是正欽差,公公欲有作為,還宜與之溝通下才好。」蘇子籍又作了揖。
「好,我就拿這策略與崔大人和軍中大將說。」
因著心情激盪,連自稱都由「咱家」不自覺變成了「我」,至於為什麼不以蘇子籍自己名義,這都不需要問,是官場基本的常識。
說完,所乘坐的大船已是快要到岸了。
望著已能看到一些黑點的人影,趙督監對蘇子籍說:「快靠岸了,公子先回去收拾,這些事,咱家回頭,若有後續,會再找你。」
蘇子籍應了一聲,轉身走到船邊,跳回自己的船,直到走進船艙,他都能感覺到被人一直注視著的感覺。
「趙公公是皇帝的親信,可似乎對我又有著很複雜的觀感,既像是忠於皇帝所以看待我這個所謂前太子血脈有著尊重跟忌憚,又有著更複雜……莫非,他曾經也與太子有過牽扯?」
「不,真是如此,皇帝不會容忍他活到現在,就算曾受過恩惠,大概也是些小恩小惠,算不上什麼。或只是這時代的人,對正統的態度,自然而然的流露。」
越是這種所謂忠僕,在太子沒倒台前,對太子,與對皇子,大概都會有著微妙不同。
「所以,是敵是友,眼下還不一定。但皇帝沒打算對我下手前,起碼他還算是友軍,可以謹慎對待,恰當時利用一下。」
「哼,趙督監或以為我是大局為重,可是大事要辦,私人恩怨也不可少,秦鳳良和錢之棟,都得付出代價,一個不少。」
「不爭十年,只爭朝夕。」
「我回京之日,就是錢之棟死期,至於秦鳳良,唉,再看罷!」想著,蘇子籍已將自己的行禮收拾好了。
上船時本就只帶了一個包裹,海上也不能買東西,除從崔兆全里借閱的書,再沒什麼別東西,所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強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