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中氣氛已緩和不小,千戶百戶簇擁著說笑,就在武豐田心生恐慌時,感覺到太孫朝自己不經意看了一眼。
武豐田忙努力收斂喪氣,朝太孫看去,同時還擠出笑容。
卻看到太孫不知是否根本沒朝自己看過,還是看過一眼就轉開, 太孫正聽著介紹,面上帶著微笑,讓武豐田心裡越發不安。
太孫越是這樣莫測,就越覺得自己可能已被太孫看透了。
「不,不可能。」
但這不安一出現就被武豐田按了下去,自己是武千戶家第叄子, 可為什麼自己能成為百戶,就在於自己老實憨厚, 這演技是從小就鍛煉出來,莫說是外人,就是家裡的人,日日相處的親人,也被自己表象所迷惑。
親故都如此,太孫便再會識人,又豈會強過?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識人,無非就是通過言談、態度、行動來鑑別。
可自己言談靠攏,態度恭敬,行動殷勤,誰能識破自己?
太孫必不能識破了自己真實想法,只能說,太孫身上本就帶著令人不安的氣質,當這麼一個人還是掌握了帝國儲位時,就很難不心有畏懼。
「要是以前,一句話就能把我打落黃泉。」
「可是,現在我是奉旨行事, 不管皇上有什麼用意,我奉皇上的命,監督匯報太孫,卻是理所當然,光明正大之事。」
「我不但不能心虛,還得更打入太孫內部,使太孫引我為心腹才是。」
想到這裡,武豐田終於克服了心中莫名的陰影,湊了上去。
蘇子籍只隨便掃一眼,就將所有人,包括武豐田反應看在眼裡。
目光接著又落在已散開的羽林衛身上,雖軍官未必忠誠,士兵也談不上忠誠,但是至少有合理的理由的話,可用一用了。
皇宮
藏著九龍儀宮殿周圍安靜無聲,殿內就像藏了一輪明月,隱隱發光,在昏暗的光線下很是明顯。
「龍珠有變化了。」
有人立刻將這事稟報了上去。
皇帝來得很快, 片刻就聽門呀呀而開,沒有帶幾人,就二個太監先過來,接著便見一個小輿抬著皇帝匆忙趕到,一直守著九龍儀的孟林,就朝著皇帝行禮。
皇帝心急如焚,對孟林不耐煩地說:「免禮!」
自己則下了小輿,快走幾步入內,就湊過去看。
看了看,還是不罷休,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單個琉璃鏡,這是去年地方上貢上來,只圓圓一片,鑲嵌在金環之中,連著鏡柄大約有巴掌長,有點酷似女子所用的銅鏡,只是比一般的銅鏡尺寸要小上幾圈。
他拿著鏡湊上去看,才終於看清楚了。
沒時間去感慨自己又老了,皇帝死死盯著九龍儀上的光,只見這顆龍珠泛著澹澹的光,與之前有明顯的區別。
不僅光更亮了,更明顯了,色澤上也明顯更深了一些,多了一些。
若「成品」用十成來劃分,此刻都已七分水平了。
皇帝就這麼看著,沉默了良久,殿內殿外侍衛太監都垂手僵立,宛是木偶,一時沉寂得針落可聞,
「為什麼突然之間增了半成?」皇帝神情恍惚望著搖曳的燭光,目光幽幽,良久,才睃了眾人一眼,問。
之前九龍儀龍珠之光只有六成多,但自從過了半數,每漲一點都艱難,半成看著不多,可對皇帝來說,無論是視覺上的衝擊,還是心理上的緊迫異樣,都十分強烈。
「回皇上的話。」孟林垂著眼瞼:「奴婢不知,奴婢只據實而奏。」
皇帝的問題看似平常,卻讓孟林無法回答。
這事怎麼回答都不對,就算回答對了,就可能讓本就神經已繃緊了的皇帝突然之間起猜忌之心。
你本是宮內太監,對外朝之事知道甚深是如何知曉?
但皇帝的話,不能不回,孟林低垂下頭回了這句,就不再吭聲了。
「哼!」皇帝聽了這回答,就再次沉默了下來,其實也沒想著能從孟林口中問出什麼,大殿內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皇帝站著,垂眸看著九龍儀,卻略有所悟。